我将花束從地闆上撿起來,隐約又聽見遠處隐約傳來一聲沢田綱吉的嚎叫,擡起頭向病房門口望去,恰好看見雲雀恭彌斜倚在門框上。
我把手中的花束暫且放在了一邊。
“哎呀,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你就覺得腰突然痛起來了呢~”
我故作埋怨地拉長語氣說道,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藏在他袖間的閃着銀光的東西,當時打六道骸的時候他就是掄着他的拐子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地就呼我腰上了,直接把我一拐子幹歇菜,六道骸都用不動這具身體了。
雖然我并不因此對他感到責怪,但是這并不妨礙我拿這件事來逗他玩。
我在床沿邊坐定,用促狹的眼睛看着他。
他并沒有說話,隻是從嘴角不情不願地擠出不知道是不悅還是傲嬌的哼聲,走進房間,坐在沢田綱吉坐過的那張床邊的椅子上。
“你不是一直在旁邊看着嗎?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連這具身體也不是必須的了。”
……糟糕啊。
興師問罪的意味來勢洶洶呢。
說起來也是,我這麼久以來的異常,要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是最理解的,那大概就是雲雀恭彌了吧。從最初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開始見證,他見證了我的一步步堕落。事到如今,我卻仍舊對他三緘其口,又親眼看見了我的身體和靈魂分庭抗禮的這種詭異場面,即使是他也已經到了極限了吧。
忍耐對我冷眼旁觀的極限。
我低垂着腦袋,對着醫院那潔白的塑膠地闆發呆,散下來的碎發像是能夠隔絕他人視線的幕簾一樣垂下,無聲的對峙,他就那麼安靜而堅定地坐在我對面,似乎是做好了打一場持久戰的準備。
許多曾經我以為不會再見的家夥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面冒出來了,我的過去,我犯下的不管是罪孽也好還是善行也罷,我散播的絕望和希望已經一同找上了我。
如果連最低程度的信息都不透露給他的話。
總覺得,是不是對他來說有些太過于殘忍了呢?
“其實……我就像電視上的什麼魔法少女一樣,一直在和一種有可能會危害到大家的生物作戰來着,為此每天晚上,都得以靈魂的狀态出擊。”
我斟酌着語句,盡可能讓他降低對這件事的警惕心。
“嗯,我小時候大概跟你說過吧,長大了夢想是成為魔法少女什麼的,你當時還嘲笑我,魔法少女是不存在的,和你一起當風紀委員才更實際一點,但是你看,我現在這不就是做着和魔法少女差不多的工作嘛。”
盡可能将這件事美化。
“對,就是這樣,我的夢想成真了哦,雖然晚上也要工作是有一點辛苦啦,但是既然是我的夢想的話也沒辦法了吧?雲雀你平時忙風紀委員會的事情也不輕松啊,但是你很享受這種感覺吧?”
騙人的,我才不是什麼魔法少女,我是毀滅那些魔法少女的東西,夢想一個接一個地被我殺掉了。
“我現在,因為做着這份活計,”我頓了一下,那個詞果然還是有點難以啟齒,但必須說出來,我要讓愛着我的人能夠放心,盡管這是一份該死的使命,“……每一天都很幸福。”
一口氣說完這些,我擡頭對雲雀露出一個熟練的笑容。
他看着我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他的眼神突然令我感到有些熟悉,我見過的,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見過了,錯了,我不應該用那種方式對待他的,我不應該采取那種策略的,意識到我的僞裝全部沒有作用之後,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慌亂中我本來想要伸向他的手臂僵在原地,我聽見回蕩在我軀殼中不停發出回聲和新聲的心音。
呼吸的聲音突然放大了,體感時間一瞬間拉得極慢,我想我現在在他的視角來看大概隻是僵了一下,但這一下在我這裡仿佛被放慢了無數倍,過多的思慮如洪水般一股腦湧入我的大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才能讓他相信……
我伸在半空中的胳膊被一隻溫熱的手給握住了。
“我知道了,我暫且相信你說的。”
擡起頭,雲雀恭彌一隻手握着我伸在半空中的手,另一隻手将擋住我視線的一部分淩亂的頭發撥到腦後。
他并沒有笑,但也不像他平時黑臉的模樣,隻是低垂着眼眸,略微抿緊的嘴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但配合上那對難得低垂下來的眉眼組合成一種不同于憤怒的,奇妙的搭配,那是一種很少在他臉上能夠見到的情緒,是什麼情緒呢?悲傷嗎?悲涼嗎?不,沒有那麼壯麗而宏大,比那個還要更加甯靜。
“那就把他們全都咬殺個幹淨吧,你可不是食草動物,殺死那些小動物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的臉湊了過來,收起那副神奇的姿态,很快就轉變回我平時經常見到的那個雲雀,總是帶着自傲而殺氣四溢的笑容,看着那樣熟悉的表情,我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回歸日常感的安心,等我反應過來之後,我的聲帶已經自行發出了代表贊同的“嗯”聲。
他放開了我的手,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似乎是想要離開,回到他的病房去。
臨走時,他看了一眼放在我床頭櫃上的沢田綱吉送來的探病花束,十分自然地就順走了。
“這個我就收下了。”
炫耀戰利品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下那束花,他走出我的病房門,帶上門的時候發出“啪”的一聲。
那小孩子摔門一樣的舉動啊……
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