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星台首檔生活類戀綜《心動萌芽》的直播地點。
工作人員例行檢查着場地道具,忽然聽到嘉賓住處傳來隐隐約約的交談聲。
他本打算看一眼就離開,可剛走到門口,整個人突然愣在了原地。
綠藤環繞的山村小院裡,一位身形單薄的青年正站在屋檐下和人交談。不知道導演說了什麼,他忽然抿着唇弧度很輕地笑了下,“您放心……”
他沒做造型,黑發軟軟垂在耳邊,隻穿了件簡單的水藍色襯衫,渾身上下都透着點涉世未深的青澀感。
在這個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的直播場地,實在是少見這樣簡單的打扮。
不過,最為惹眼的還是青年那格外純然漂亮的長相。眼尾微垂的杏眼瑩潤透亮,鼻尖臉側都是因冷意泛起的淡粉。
在這山間白霧彌漫的清晨裡,他隻是站在那便足以讓人挪不開眼。
工作人員幾乎是看得癡了,直到二人分開,他才注意到青年旁邊的人是他們拍攝導演。
“導演,今天這麼早。”他人到導演身邊,眼神還盯着青年上樓的背影,“是有新嘉賓來嗎?”
“你是說許玉潋這孩子吧?人家可不稀罕當嘉賓。”
大概是因為青年過分出色的外貌,工作人員先入為主地把對方當成了嘉賓。
導演語氣縱容,對這種誤會見怪不怪,“他是過來實習的。攝像組不是缺了個人嗎?正好他想試就讓他來了。”
工作人員有點不好的預感。
他們綜藝雖然隻有3藍2紅五位嘉賓,但開播當天收視率就破了記錄。
不僅是靠着明星自帶的熱度和類型新穎,還多虧了兩位藍方貢獻的話題熱搜。
一個是如今頂流的男團歌手謝銳澤,一個是最近大熱的混血模特聞修齊。
傳言說兩人是新仇加舊恨,起初還能維持一下表面的和諧,後來差點直接在鏡頭下爆了粗。
而最近攝像組空缺的職位,隻有昨天不知道為什麼被謝銳澤遷怒,放話說“來一個滾一個”的專屬跟拍位。
“我該怎麼辦?”
兩層小樓房的樓梯轉角處,他們口中的青年正沮喪着小臉朝空氣求助,“舅舅說要在這裡見人必須戴上口罩,我看别人戴這個得挂在耳後。”
“可是我好像,沒有耳朵。”
下一秒,一個藍色口罩穩穩地蓋住了許玉潋大半張臉。
彈力繩輕勒在耳後,白嫩的耳垂立刻染成了嫩生生的粉,空蕩的四周似乎有輕笑聲傳來。
【怎麼會?宿主,您變成人類時的身體當然是有耳朵的。】
“……我知道的,我隻是突然忘記了。”許玉潋慢吞吞地替自己找補,聲音隔着口罩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乖。
聽起來有些奇怪的對話,系統習以為常,還順手給許玉潋整理好了口罩。
它認為,許玉潋現在能習慣自己原本的人類身體已經足夠出色。
畢竟在進入新手副本前,他還是隻失去了記憶、病恹恹的小蝴蝶,現在沒能完全适應也很正常。
趁着上樓的這段時間,許玉潋又問系統,“能再說一次劇情嗎?”
系統說過,他的任務是補齊副本中缺漏的配角數據,相當于是做一個基礎運行的代碼樣本,很多時候隻要按照劇情的設定走就能順利完成任務。
不過,第一次做任務,他還是謹慎點好。
【當然可以,能在任務上幫助到宿主是我的榮幸。】
娛樂圈背景的新手副本難度低,再加上源數據推算出許玉潋中期就會下線,為了方便理解,系統在介紹劇情時都會盡量圍繞他的角色展開:
【故事的起因是,家裡人為了讓您放棄攝影愛好,将您扔進了您舅舅拍攝的新綜藝裡磨煉。
這裡落後的環境令您難以忍受,别人輕蔑打量的眼光更是讓您心中煩悶,您厭惡這裡的一切,但很快您就明白了這是家人想讓您知難而退的計劃。】
【顯然,他們低估了您對攝影的執着和您在事業上的野心,您留在了這個綜藝裡。
心知家人不會再支持你的選擇,于是您決定在做跟拍的這期間裡,尋找一個能讓您踏入攝影行業的契機……】
在系統平靜叙述的電子音中,許玉潋找到了挂着‘謝銳澤’三字的房間。
在進入任務前,許玉潋學習了很多人類世界的規則。
發現敲門沒有人回應,進門時他還小聲地說了句打擾了。
今天上午導演給許玉潋安排的任務,就是過來補拍嘉賓的卧室環境介紹。
山村偏遠,交通落後。
城市裡很多時興的東西都傳不進來。
加上還曾經傳出過有人在這裡遇到過“水怪”的荒誕故事,大部分人也對這裡敬而遠之。
這裡的住房還是幾十年前流行的樣式,被風雨侵蝕的地方牆皮斑駁脫落,看上去破舊不堪。
新來的小蝴蝶對這些沒什麼概念,正站在門邊專心調試着相機。
這種和大自然貼近的環境讓他格外放松,他也樂于學習怎樣把圖片拍得更好看,倒是剛好和自己的人設變得更貼近了。
主要拍攝了一下嘉賓帶來的行李後,相機一擡,窗沿邊擺放的那盆鈴蘭便闖進了鏡頭。
白色花苞在綠影中搖晃不停,馥郁香氣散了滿屋。
應季的鮮花令許玉潋反射性地舔了舔唇肉。
肯定很好吃……
犯饞的小蝴蝶心思漸漸跑遠,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腳步聲正在逼近,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對方提溜着後領換了個方向。
“聞修齊給你了多少錢?嗯?這麼死心塌地要來偷拍我?”
“你不會以為我昨天的警告是在和你開玩笑吧?”
充滿怒氣的質問聲接二連三地炸在耳邊,但失重感比說話聲來得更快。
許玉潋努力踮着腳尖往下夠了夠,在發現自己真的碰不着地後,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飛起來了。
難道是翅膀回來啦?
好像不是,因為翅膀是不會讓自己衣袖卡着胳膊的。
【這是您這次任務身份所負責的藍方嘉賓一号,謝銳澤。】
許玉潋扒拉着對方的手讓自己落回了地面。
充當旁白的系統不動聲色地将小蝴蝶發尾處發皺領口捋平,繼續補充道:
【因某次雜志封面人選的問題,粉絲衆多的頂流歌手謝銳澤和體驗生活的富少模特聞修齊互不相讓,兩人結下梁子。】
【而此次二人綜藝同台,聞修齊買通跟拍的事被謝銳澤發現,二人撕破臉皮的同時,那個被買通的跟拍也被趕出了節目組。這也是宿主如今能加入綜藝攝像組的原因。】
男人比許玉潋高很多。
這導緻他回到地面的第一時間隻看見了對方身前搖晃的項鍊。
被太陽照得閃閃發光的,和他以前的翅膀很像。
這樣長時間的沉默在謝銳澤看來,顯然是心虛的表現。
“昨天你戴着口罩我沒看見你長相算你逃過一劫。”
自上而下的視線輕蔑殘忍,帶着一貫的傲氣,謝銳澤扯下青年臉上的口罩,“今天撞到我手上,你就别想再在這個圈子……”
“……混下去。”
那句話在男人口中微不可查地發生了停頓。
春夏交接的月份,太陽比從前升得更早些。
日光如淺金色薄紗漂浮蔓延,搖曳灑進這一方天地。
眉眼精緻的青年被那層金紗攏住,神情疑惑,剔透的眼眸覆着朦胧水意。
擡頭看向人時,謝銳澤幾乎能看清他金棕色瞳孔漾開的柔和波紋,而漣漪中央,是自己的倒影。
“嗯?”
靠着牆,許玉潋懵懵地扯着男人的衣袖借力站穩。
一還沒太聽明白人家的意思,也頭一次看清對方的長相,于是乖乖地擡頭等謝銳澤繼續說下去。
完全把人當成給自己說劇情的系統用了。
但不知為何,面前的人卻突然不說話了。
這時候許玉潋已經聽明白了一點。
謝銳澤大概是以為自己是之前那個被買通的跟拍。
他剛準備解釋,就聽系統說:【宿主沒必要和對方解釋。】
許玉潋抿了下唇,有些被系統的話繞得暈了,“可他是主角,我一個小跟班不是應該……”
【無限副本内沒有絕對的主角,身份陣營也并不能代表對方的品行與能力。】
【總之。】系統停頓了一下,【以宿主您的人設,您不用給他解釋,更不用給他好臉色。】
【副本劇情線開啟後,您作為不可或缺的配角NPC,沒人能将您趕走。】
似乎要坐實系統的話,高于這溫涼清晨的熱度忽然湊近。
許玉潋感受到男人帶着薄繭的指腹正捏着他的下巴。
男人淩厲的眉眼下壓着,低頭看他:“我沒見過你,你是哪家安排過來的記者?”
“是聞修齊叫來的?還是說,自己一個人跑過來的?”
謝銳澤不是沒見過那種狂熱粉絲,現在的情況看上去也确實符合。
他視線掠過許玉潋手上極為輕便的運動相機,又或是那花枝般細伶伶的白玉腕間,語氣冷淡,“敢一個人來深山老林,一個人偷偷溜進我房間,是覺得沒有人會發現你?”
房間内沒有攝像頭,謝銳澤可以任意處置這個莽撞的青年。
他現在大可直接聯系律師,像他剛剛說的那些警告一樣,将人教訓一頓。
但最終,謝銳澤看着他顫動不停的羽睫,不冷不熱地丢下一句:
“膽子真大。”
沒人知道謝銳澤在方才沉默的瞬間想了些什麼。
如果不是青年身上那過于現代的設備,謝銳澤差點以為,他無神論者的信仰在今天就要崩塌。
他前後态度的變化,可以說換了節目組任何一個人來看,都會懷疑他是不是鬼上身的程度。
但許玉潋不了解他,根本沒發現異常。
隻覺得被謝銳澤捏得有些不舒服了,又覺得這個長得兇的人說話也兇,憷得不行。
在對方再次湊近時,他急忙按照系統說的那樣,皺着眉頭要給對方壞臉色,“你管我是誰,你憑什麼說我?”
泛着粉的指尖抵在謝銳澤胸口,許玉潋擡着臉蛋不讓對方再捏着自己。
隻不過身後就是牆壁,他退無可退,隻好逞強般地瞪了謝銳澤一眼。
“如果你惹我,我也能讓你在圈子裡混不下去!”
他實在是個很沒氣勢的小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