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難得的兩情相悅。
他大手一揮:“朕看啊,你們兩個的好事宜早不宜晚,就定在冬至之日!”
這日子的約定,越過了太史局宗正寺,由皇帝随口提議,略顯随意,而且也太過倉促。
倉促到,生怕誰會反悔一樣。
畢竟此前,所有人都在心中認定,妙因娘子和謝家謝薮會是一對;更有傳聞說,甯王與彭螽縣公鄭懷謹關系暧昧,疑有斷袖之癖。
兩個人,怎麼看都沒什麼關聯。
這迅猛一擊,擊破了所有謠言,把衆人的臉打得“噼啪”作響。
皇帝倒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薛璧面色變得凝重,許琢圭推了推他:“薛哥,你沒事吧?”
謝瑛風風火火趕來,拉着薛璧道:“薛哥薛哥,你快想想辦法啊!妙妙怎麼會喜歡上甯王,是不是因為我阿兄待她不好,她想氣我阿兄?”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甯王行事荒唐,未必是值得托付的良人,但謝薮此人,絕對不是。
薛璧按下她:“我去找她談談。”
許琢圭拉住他,又想到自己沒有阻止的立場,隻道了一句:“你好好說。”
“我知道的。”薛璧拍了拍她的手臂,擠出個勉強的笑:“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許琢圭乖乖點頭:“哦……”
可見着薛璧尋妙因娘子談心去了,她也閑不住,轉頭就找到姜逐流。
姜逐流正側耳聽着一女侍說話,表情嚴肅,應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
他見許琢圭走來,支走女侍,稍稍舒展了眉宇,寒暄道:“原是圭兒妹妹,是來找我的嗎?怎麼不見你的跟班和你一起?”
許琢圭省去了和他的寒暄,直接道:“前幾日家妹撿到一隻蝴蝶紙鸢,上面的圖案,皆渡上了一層金銀細粉,細細看來,是甯王的手筆。”
談及此驕奢淫逸的作風,姜逐流十分坦然:“确實出自我手,原來我前幾日丢的紙鸢,竟是被你們撿了去。那個紙鸢我很喜歡的,記得還我。”
許琢圭咄咄逼人:“甯王在上面寫下四個小字:臨淵羨魚。有位夫人提筆,在其下回了一句:羁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甯王作何解釋?”
姜逐流自号“林淵君”,“林淵”并非愛好山澤的“林淵”,而是化用“臨淵羨魚”,空羨魚的臨淵之人。
他戀的魚,是與他青梅竹馬的彭螽縣公之妹,早早嫁做人婦,卻不幸年少守寡的鄭懷愉。
魚淵之愛,可以是段纏綿悱恻的佳話,可若是這麼愛了,還要拖别人下水作配,那隻能說是珠聯璧合,一對碧人。
她質問:“甯王如此難忘那人,又為何要說心悅妙因娘子,求陛下賜婚?”
“你說這個啊?”姜逐流臉上流露出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傷悲,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道:“難道不是妙因娘子先說的喜歡我,我才順着她說的嘛,不然當衆告白得不到回應,多尴尬啊。”
确實有道理。
而且今日的賜婚,分明就是費妙因和姜逐流兩個人你情我願的,倒是許琢圭一個外人,沒道理地跑過來亂加指責,顯得有點過激了。
姜逐流道:“這世上,并不是所有感情都能獲得祝福,也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夠走到最後。”
“但是,”他道:“我希望你,也祝福你,能收獲屬于你自己的幸福。”
許琢圭現在還難以理解,因為相比起來,她的感情之路,實在是順遂。
“對了,”姜逐流補充道:“那個紙鸢,還是勞煩你替我燒了吧,甯王府馬上就要迎來女主人,老舊過時的東西,還是不要讓她看見了。”
許琢圭問他:“你愛她嗎?”
她沒有點名這個“她”是誰,既可能是他愛而不得的鄭懷愉,也可能是他即将迎入府的費妙因。
姜逐流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起碼,我不會辜負她。”
對應的是費妙因,可見他已經做出了選擇,無比堅決,肯定地。
那個年少時不可得的夢,就讓它成為過去,成為往前邁步時,過肩的輕風。
畢竟,人總要向前看的。
“我忽然覺得,”許琢圭望着姜逐流,道:“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起初她覺得他做過不少愚蠢的事,想必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可現在,她要對他有所改觀了。
“還有一事,”姜逐流面上浮現擔憂的神色,道:“我想請圭兒妹妹幫忙。”
他道:“阿姊失蹤了,她的侍女告訴我,從她昨日和驸馬入甘泉山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
“阿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可卻一直視而不見,也沒有派出一個侍衛去尋她,我很擔心她。
“我知道楚王為了保護你,派出了不少侍衛入甘泉山,可否借用你的力量,幫我尋一尋阿姊?”
他時常做出些荒謬的事,或許不是個好臣子、好官員,可他實在是個溫柔到骨子裡的好人。
哪怕面對的,是與他一直不對付,強勁如斯的政敵。
許琢圭答應道:“我會盡力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