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不是一個人來的，隻是一同前來的花滿樓還未進門就被從屋内奔來的石秀雪纏了個正着，連帶着其餘三秀也隻匆匆和他打過招呼就往那邊去了。

陸小鳳不欲打攪花滿樓的好事，因此即便看到好友面色羞窘地被姑娘們圍在中間打趣，也隻是笑了笑，一個人跟着帶路的侍女前往蘇少英養傷的屋子。

屋子有裡外間之分，房間裡藥味很濃，陸小鳳一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隐約的咳嗽聲。

他繞過屏風，便看見了許久不見的蘇少英。

這位年輕人面色絕說不上好看，但比起上次見面時那種死一樣的蒼白，已足夠叫陸小鳳高興了。

若不是他确實有一件非常緊急的事要去做的話——

“蘇公子，我有幾件事，還請你解惑。”

蘇少英沉默半晌，輕輕點了頭。

侍女早在陸小鳳入座後便退了下去，離開前還為他們二人備了一壺熱茶。

“蘇公子這位丫鬟，看着倒有幾分眼熟。”在路上陸小鳳曾問過侍女的名字，隻是都被她冷臉躲過，什麼都沒問出來。

蘇少英頓了一下，搖搖頭道：“紅杏似乎是主家派來照看我身體的，此前我也從未見過她，倒是師姐她們或許知道一些。”

“我們知道什麼？”

沒見到想見的人，孫秀青沒一會兒就跑了回來，身後跟着馬秀真和葉秀珠。

“孫姑娘對紅杏姑娘可有了解？”陸小鳳轉過身來問道。

“紅杏姑娘？”孫秀青想了一下，“你是說方才走出去的那位姑娘嗎？”

“紅杏是主家派來照料蘇師弟身體的侍女，似乎是從南海來的，再多的我們也不清楚了。”馬秀真回道，四秀中隻有她曾和紅杏有過幾次交流，她說不知道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

主家？

陸小鳳把桌上的茶杯翻過來，倒了半杯，剛想開口，便看到花滿樓的身影也從屏風後走出來。

他身後跟着石秀雪，看起來興緻不高，但也沒耍小孩子脾氣。

兩人之間的距離比起剛才可遠了不少。陸小鳳很了解自己的朋友，他知道花滿樓就算再不想傷人心，方才怕也是做了那樣的事。

畢竟心裡已有一個真心愛着的女人的男人，是怎麼都不會接受其他女人的。

至今還未把某些猜測對好友說明的陸小鳳隻得把話頭引回他來的目的上。

若他想的沒錯，從蘇少英這裡，便足以證實一些事了。

蘇少英本就大病初愈，身上的傷還未好全，甚至連多說幾句話都可能引來郎中的告誡，他們便隻好長話短說。

陸小鳳想問的事不外乎那幾件，他知道的不多，也沒什麼好隐瞞，除了和師兄有關的那些外，蘇少英都一一答了。

其中自然也有蘇少英給不出答案的問題。

例如——他是怎麼從西門吹雪的劍下活下來的？

蘇少英對那天的印象還很深刻，尤其是西門吹雪手中的那柄劍，他怕是這輩子都忘不了。但他還是想不到那天他做的哪怕一件和平時有異的事，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的珠光寶氣閣。

所有人都說他是自己走到了這家門前倒下，再被主家救起。可蘇少英的記憶裡隻有那驚天的一劍，剩下便是他的師姐師妹了。

蘇少英甚至不用從中摘出他的師兄，隻實話實說，就足夠叫人疑惑萬分。

但陸小鳳沒有再問，他也不必再想。

“關于殺死獨孤掌門的人……你們有想過會是什麼人嗎？”

蘇少英心中一悸，很快又鎮定下來，“師父叫我們來山西，便是為了青衣樓，我聽說三師妹和四師妹前幾日也是被青衣樓下了毒，你要我還能怎麼想？”

他苦笑道，嗓子還是啞着，馬秀真眼疾手快地為他倒了杯茶，又盯着他喝完。

隻是這次在外人面前，她便沒有再拍師弟的後背。

“師父是死在珠光寶氣閣的，現在珠光寶氣閣的閻老闆和我們的師父都已死在了這裡，那陸公子覺得最後剩下的那一位能逃掉嗎？”葉秀珠見師姐沒有開口，便替四秀表了态。

陸小鳳也苦笑起來。

怕就怕的是他能逃掉啊。

他心想。

然後帶着自進門後就一言未發的花滿樓告辭離開。

“陸小鳳。”

他看過去。

“你現在似乎已有了猜測。”

“是啊。”陸小鳳答道。

“隻是現在，我也搞不懂若這些猜測成真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羊城。

歐陽情對她的姐妹們很有感情，直至他離開都未松口告訴他有關紅鞋子的事。廖清歡不喜歡強迫别人，即使沒得到答案也回到了他暫住的院子。

他心裡還惦記着墨雪，因此一進門就叫人帶他去了馬廄。

這間院子比山西的那間小些，雖也是二進，但隻夠三四個人住。紅杏被他留在了山西，這裡便隻有一個小厮供他使喚。還好，廖清歡本就更習慣親力親為，因此這個小厮更像是馬夫，每日隻需要關心墨雪的事情。若是墨雪不在，那他便隻用看門了。

墨雪在馬廄裡歇了一個下午，吃了近十斤的馬草，連喂馬的小厮都差點吓死，連忙為它補了大量的水。

直到主家回來，他才知道這匹馬足足跑了十五天，從山西到羊城，一路上吃飽喝足，半點沒虧待它，結果一到羊城便怎麼都不願動了。

小厮向主家告狀，廖清歡卻隻是笑了笑，“這一路辛苦它了，最近幾日也用不着馬，就叫它好好休息幾天吧。”

說完，被他撫摸着鬃毛的墨雪就又從鼻子裡噴了噴氣，勉強蹭了蹭他的手，不再生氣了。

院子很小，也沒有養廚娘，廖清歡一連幾天都在外吃飯。

先是城内口碑不錯的酒樓，再是當地人傾情介紹他去的小店，直到他轉回花街柳巷裡上好的酒席，他等的人都還未出現。

看來這條路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