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

平凡的普通人是紀宇宙自己為自己領用的标簽。

他自知，他和顧君生梁寒這種天生就容易被關注到的人不同，不是在人堆裡一眼就能被發現的類型。

沒什麼出衆的外貌，活這麼大年紀也沒被女生主動聯絡要過什麼飛訊。平時的穿搭基本也都是休閑裝，很少這樣精緻地收拾裝扮，所以心裡十分沒底，生怕弄巧成拙。

“有，”正好黃燈轉紅，顧君生停了車，伸手扶正紀宇宙的臉，讓他看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重複，“宇宙，你很好看。”

兩人目光相接。顧君生眼睛很亮，琥珀色的眼裡藏着一汪潭水，柔情之外蘊含着肯定與渴求，看得紀宇宙心跳怦然。

他拂過紀宇宙的臉，鼻尖，微微挑起眼鏡輕觸他的眼睛，喃喃：“宇宙，你可能不知道。”

知道什麼？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好看。”

顧君生的手細細描摹着紀宇宙的五官輪廓，有最後停在他嘴唇上，來回打着圈。

“你很有吸引力——宇宙。”

他低語着。

“真的。”

“為什麼會對自己不自信？”

紀宇宙有一瞬晃神。

顧君生的話仿若告白，今天的他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但不一樣在哪，他又說不大清楚。

就見顧君生微微傾身，垂眸，視線下移，氣氛忽然有些暧昧，紀宇宙以為他想吻自己，有些緊張地閉上眼睛，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顧君生氣息的靠近。

男人隻是不着痕迹地輕呼了口氣，用指腹研磨了下紀宇宙的側臉和耳垂，又把手放了回去。

感覺到熱度離去，紀宇宙睜開眼，有些失落。

這種貌似不經意的撩撥，一次又一次。期待被高高掀起又被輕輕放下，根本沒有什麼實際行動——

是因為在外面擔心被路過的人看到麼？

有些難受。

紀宇宙把自己窩回副駕座裡，悶悶回：“可能是因為……以前從來沒談過戀愛吧。”

“……從來沒有？”顧君生拖長了音調。

“沒有。”

“為什麼？”追問。

“這種事哪有什麼為什麼，”紀宇宙無語，“又不是我想談就能談到。”

“……你想過和誰談？”

……他真的很不對勁！

紀宇宙不懂怎麼顧君生今天像小孩兒似的總是在問這問那：“我沒有想過和誰談，但總得兩情相悅才能有下一步吧？”

正确戀愛的步驟要經曆相識相知告白相處，他連認識人的途徑都沒有，怎麼開展一段戀愛呢？

比起顧君生，紀宇宙覺得自己在社會交往這方面經曆真不比他多多少。非要拿以前跑業務喝酒的那些經曆出來說的話，接觸到的人也隻限于工作招待，私下來往都是景辰負責，而且，紀宇宙從來都不喜歡那些逢場作作戲的市儈場面，真實的自己還是更喜歡獨居的清淨小屋。

“兩情相悅的前提是互相傾慕，那單方面的傾慕呢？”顧君生有些不依不饒，“比如學生時代的同學，比如之前與你合夥的朋友，比如……今天你特意照顧的同事。”、

“……”

“有沒有可能，有人對你示過好，但你遲鈍沒察覺到呢？”

“……”

紀宇宙後知後覺地發現，顧君生鬧矛盾的理由，也許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

“你吃醋了？”他問。

“……”沒回話。

“你是不是吃醋了？”紀宇宙側過身，湊過去觀察顧君生的表情。但那張紳士的面具依舊完美，沒有一絲破綻，隻能從他微妙的言辭中，簡單猜測到他提問背後的真實意圖。

好半天後，顧君生才有些不情不願地輕輕回了一句。

“嗯。”

他盯着紅綠燈，表情沒什麼波瀾。

……但輕微閃爍的眼神告訴紀宇宙——他明明介意得要死。

這幅模樣真讓人無語又動心。

紀宇宙本以為他這樣的性格不會對這些事計較，但……

左右張望，距離轉綠燈還有十秒左右的時間。

紀宇宙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忽地伸手，捧住顧君生的臉，對準一邊，猛地親了一下——

“噗！”

與此同時，一聲清脆的響聲回蕩在車内。

兩人同時愣住。

大概是因為第一次主動做這樣的事，過于緊張，紀宇宙原本隻是想輕輕親一口對方以示安撫，可因為動作太大，下嘴太重，硬生生的從“親”變成了“嘬”。

顧君生頂着臉上老大一個紅印，愣愣地看着紀宇宙，也不知道是被紀宇宙這大膽的動作吓到，還是被那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給驚到。就見紀宇宙的臉越來越紅，像一隻煮熟的蝦子般，尴尬無措地回視着他，很快開始躲避目光，羞恥得恨不得縮到地裡去。

“我、我……”他結結巴巴地，不知道是想解釋剛才的行為，還是想繼續說本來計劃說的話，“你……你是……”

“你是我第一個！”結巴了老半天，最後幾乎是在吼叫。

綠燈亮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顧君生忽地笑了起來。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他趴在方向盤上，把臉埋進胳膊，笑得似乎快岔了氣。這是紀宇宙第一次見他這幅模樣，更是羞赧，癟着嘴喊：“笑、笑什麼，别笑啦！”

“哈哈哈哈……”

後面的車輛的鳴笛和叫嚷若隐若現：“前面的！走不走啊！”

似乎是笑夠了，顧君生擡起頭，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看着紀宇宙，飽含情意地回——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