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了。
似乎是知道給自己蓋的新家一樣,新雞窩剛完工沒一會,幾隻老母雞就鑽進去不出來了,對這些老母雞能喜歡新家,姜寸華很滿意。
她見經過這兩天勞作,王二哥身上的衣裳更破了,就對王嫂子道:“這兩日小菊裁下來許多碎布,嫂子拿回去一些看着給二哥補一補衣裳吧。”
這年頭,布料是能當錢用的,姜寸華不在意請母子三人吃飯,但并不想白送人衣裳。
她是好人,但并不是爛好人。
王嫂子再三謝過之後,撿了一些結實的布頭打算給兒子補衣裳,又囑咐姜寸華:“這些散了絲的也别扔了,明天我再來給東家糊一雙鞋底出來。”
兩天過去,姜寸華家的零碎布料都洗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拆一些老舊的棉被了。
姜寸華自是都聽王嫂子的,要是沒她提醒,姜寸華還真有可能把那些一看就已經爛掉不能用的布頭布條給扔了。
就這樣,一直到割麥子,小半個月的時間裡,母子三人日日在姜寸華這裡做活。
三個人都幹活,但隻能領一份大人的工錢,一個月隻有二百文。兩個孩子不算工錢,但姜寸華會管兩頓飯。
蛋肉奶餅子稀粥天天不缺,就這樣,王嫂子還是覺着她們娘仨占便宜了。
唉,這廉價的人工!
期間,吳家婆媳兩個給姜寸華送來了做好的夏日蓋的被子和床單,孫家給姜寸華送來了衣櫃箱子桌子凳子等家具,大家夥一起幫着将姜寸華住的那間屋子徹底打掃了一遍,然後放上新家具,鋪上新草墊新床單新被子,姜寸華這屋子裡,總算有點正經過日子的樣子了。
一年當中日頭最足的時候,葫蘆口的麥子應天時順利收割了。
王嫂子帶着兩個孩子下地去收自家不多的麥子去了,姜寸華這裡又變的冷清起來。
外頭熱火朝天的割麥子,她這方院子裡安靜的好像沒有人一般,姜寸華難得的感到了一絲寂寞,好像她這方院子被遺忘了一般。
想着外頭田地裡的收成有她的一份,她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幹等着麥子曬好了村民們給她來送供奉吧?
姜寸華翻出來前些日子曬好的金銀花,又拿出上次去鎮上買回來的綠豆,熬了一大鍋的金銀花綠豆湯出來。
綠豆湯裡加了些鹽,有解暑祛火補充電解質的功效。
姜寸華将還有些燙的湯舀到刷洗幹淨的木桶裡,一頭一個,一個半桶,用扁擔挑着兩個半桶綠豆湯來到田間地頭,招呼正打着赤膊彎腰割麥子的男人們喝點解渴。
沒人敢過來。
甚至有些男的将頭埋的更低了,都不敢擡頭看姜寸華一眼。
姜寸華朝天翻了大大一個白眼,切,不就是光膀子打赤膊嗎,上輩子她什麼沒見過?
算了,算了,她還是走吧。
“孫家婆婆,您看着走的時候讓誰把桶給我送家裡去,我先走了哈。”姜寸華對換她麻繩的孫婆婆喊道。
孫婆婆樂呵呵道:“知道了,回吧,回吧。”
等姜寸華走的看不到身影了,那些恨不得将頭都埋到地裡去的男人們扔下鐮刀,一窩蜂的來到兩個桶前,開始舀湯喝了。
一個沒喝到兩口的男人抱怨道:“怎麼隻有半桶,不是滿的?”
另一個男人嘿聲道:“有的喝就不錯了,你還抱怨上了。”
“你們說,是不是她太瘦了,挑不動兩桶,才半桶半桶挑的?”
“我猜也是。啧,要我說,她還不如燒好了放門口,咱們自己去挑呢。”
“你可勁兒做白日夢吧,這裡面可是放了鹽,日日給你燒綠豆湯喝,等費多少鹽。”
“她又不缺這些個......”
“那也不該白給你的,人家又不欠你什麼......”
當天晚上,姜寸華的肩膀就不是自己的了,她自己扭頭看了一眼,啧,紫青了。
沒法子,第二日她是再也不去了,隻能去跟王鄉賢說一聲,她每日都會熬一些綠豆湯放在家門口,讓他安排人送到田間地頭給村人們喝。
王鄉賢難得給了她一個“和藹”的臉色,誇她仁義。
仁義不仁義的,姜寸華就在家等着村民們來給她送糧租和供奉了。
閑着在家的日子,她打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做什麼呢?
想了半天,姜寸華也沒想出自己能做些什麼,就打算去鎮上看看,也不買什麼,就當是逛街了。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時候,姜寸華鎖好門,提着一個小籃子來到王鄉賢家裡說一聲,她要去鎮上複診。
王婆婆正帶着兒媳婦準備一家的飯食,聽姜寸華說她要去複診,就奇怪道:“大夫不是說你身體慢慢養着就行了,不用去醫堂了嗎?”
姜寸華扭扭捏捏的在王婆婆耳邊說了兩句話,王婆婆忙道:“這可不是小事,該去看看,焦大夫是婦科聖手,一定能調理好的。”
一院子的男人原本好奇姜寸華怎麼了,結果“婦科聖手”四字一出,得了,全都知道她找焦大夫看什麼病去了。
姜寸華闆着一張若無其事的臉出了王家的門,走了好一會,才憤憤不平的狠狠踢了一下腳下的石頭。
唉,上輩子托男生買衛生巾跟要人幫忙買瓶水一樣簡單,在這裡,呵呵。
來到鎮上的時候,城門已經開了,雖然也就五六點鐘的樣子,但等着排隊進城的人已經數不清了。
姜寸華跟随着前頭七八個明顯是一個村的男人女人們進了城門。
一進城門就是滿鼻子的羊肉湯面湯的味道,姜寸華心道,在這裡開食鋪一定很賺錢。
姜寸華明顯看到先她一步進城的那些人在面攤不遠處停了一下,吞咽了幾口口水離開了。
姜寸華來到羊肉湯鋪子前,問道:“大叔,你家羊肉湯幾文錢一碗?”
大叔笑呵呵:“湯水三文錢一碗,帶肉五文錢一碗。”
姜寸華:好貴!
看看一個食客點的不知道是三文錢還是五文錢的清澈的可以照鏡子的羊肉湯,姜寸華可不會以為這老闆說的帶肉的羊肉湯會帶很多的肉。
就這樣的湯,還要至少三文錢一碗的,當來喝湯的人都是冤大頭嗎?
姜寸華又來到面攤鋪子跟前問道:“大叔,你家的面多少錢一碗?”
這個大叔亦是笑呵呵道:“清湯面十文錢一碗,肉湯面十五文一碗。”
姜寸華:“呵呵。”
姜寸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看來,在這葫蘆鎮,或者在整個西北,都是糧食比羊肉貴的。
一路問價問到盛平茶樓,姜寸華點了一份二十文一碗的清湯面對付了一下早飯,趁着客少的空檔問李掌櫃......的兒子,道:“你說,我要是烙餅子提着來這鎮上賣,會有人買嗎?”
李掌櫃的兒子李大郎奇怪問道:“東家缺錢花嗎?”
姜寸華:“我不缺錢花,缺事兒做。”
李大郎:“......東家好福氣。”
還是頭一次見女人出來抛頭露面不是為了賺錢就是為了找個事兒做着消遣的。
姜寸華點頭道:“我覺着我挺有福氣的。但是,總是在家呆着也不是個事兒,出來見見世面也挺好的。”
李大郎想了想,建議道:“你看到了吧,後頭空地都平整好了,等麥子收完,咱們新茶樓就要起蓋了,等蓋好了,東家可以來茶樓做個收銀的掌櫃,我爹一定會同意的。”
姜寸華想着電視劇裡看到的那些美貌潇灑的客店女掌櫃,立即就心動了,甚至穿什麼樣的衣裳畫什麼樣的妝容她都想好了,但是:“等新茶樓開張,至少得年節了吧?”
李大郎嘿嘿笑道:“最早,也得等到明年開春了。”
姜寸華:“......那我這大半年,也不能閑着吧?”
李大郎:“那東家是想?”
姜寸華:“我來的時候就想了,我也不弄大了,就在家烙幾個餅子,拿到城門口賣給那些空着肚子進城又舍不得吃食鋪的人,賣的便宜些,怎麼樣?”
李大郎想了想,問道:“那東家準備定個什麼價格?”
姜寸華:“兩個巴掌大半個指節厚的麥餅子,兩文錢一個,三文錢兩個,像你這樣的大男人,兩個就能吃飽,至少能頂大半天吧。”
李大郎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東家這價可是定低了,能讓個壯丁吃飽的餅子,至少要定五文錢才合适。”
姜寸華以為李大郎是說她要賣五文錢才能賺,就道:“我粗粗算了一下,其實一個餅子賣一文錢我就回本了,剩下的就是純利潤了,賺一半的錢,很可以了。”
李大郎笑道:“我當然知道東家賣兩文錢賺一文錢的利,隻是,這西北的糧價就是這樣,東家要是賣的便宜了,别家賣面食的不會同意的。”
姜寸華頓時明白了,她定這個價會破壞市場行情。
姜寸華道:“我就是散賣,又不是開鋪子,應該沒事吧?”
李大郎雲淡風輕笑道:“若隻是賣三五個餅子的話,當然沒事。若是有事的話,你往我們這邊跑,就是有事也會沒事的。”
姜寸華看了眼笑呵呵的李大郎,心道,以前隻聽說西北大漢義薄雲天,眼前他看到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