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謙很快打斷，“我不想聽到我爸的事。”

沐予：“……”

從前那些破事，沐予本想一五一十說給他聽，他卻一副應激的樣子。聯想到他長租酒店不回家，他和他爸……積怨頗深？

林董事長出軌離婚、控制欲強、冷血無情，林和謙曾經都和她痛斥過。加上父親反對也是他們分手的重要原因，他很不願提起。

沐予隻能先按下不提，換個話題，“昨晚忘記吃蛋糕了！我親手做的小蛋糕！”

“沒事，今天才是我生日。”林和謙也剛記起，換上柔和的表情，“小南瓜什麼時候會做蛋糕了？”

“大房子有這麼漂亮的西餐廚房，我跟真夜學了一手。”她起身去冰箱拿蛋糕。

沐予做的蛋糕隻有巴掌大，他倆都不愛甜食，蛋糕隻為儀式感而作。她一路小心翼翼呵護蛋糕過關，打開盒子時，奶油做的造型絲毫未受破壞。

林和謙非常驚喜，精緻的小蛋糕甚至比一些網紅店出的質量更好，果然畫風細膩的人做蛋糕也很細膩。

“許願吧！”沐予興奮地雙手合十。

“7月《黑暗之心》公測，期望流水高一點。”林和謙的短期願望簡簡單單，不畫大餅。

“嗯！然後年底給我分紅一百萬。”沐予提前鼓掌，“謝謝老闆！”

真好，沐予喜歡這樣平平淡淡的幸福。

上天垂憐，他們錯過兩年，還能共度如此美好的生日。

“寶貝抱抱。”林和謙内心動容，展開雙手。

“誰是你寶貝？”沐予嘴上皮一下，人卻快速鑽進他的懷裡，用力擠擠。她差點忘了拿手機拍照，趕緊給小蛋糕一個最後的留念。

然後，一刀了結小蛋糕。

這一刻，她笑了起來，他也跟随她暢快開懷。

“阿謙，我送不了你貴重禮物，隻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不要焦慮，不要失眠。喏，給你。”

沐予将ipad重新塞進他手裡，林和謙一眼燥熱，“怎麼，要我重溫《小修女》？”

沐予瞪大眼睛，“你大招沒CD嗎！”

她可被他折騰死了，三天都不想這事了……

林和謙雖心癢癢，但大白天的不好再提《小修女》，應當嚴肅點。

沐予打開PDF閱讀器，裡面有一堆文檔，顯示：第一卷、第二卷……

“你畫的？”林和謙打開第一卷，标題為《龍裔少年冒險記》。十分日式的标題，但設定又很歐美，他不禁好奇。

“嗯……一個少年和2000歲老太婆的故事。”

“老太婆”指的是沐予的二次元人設，绯紅公爵。那個少年指林和謙，她也曾為他畫過人設，優雅帥氣的白發劍士。

她靠着他，娓娓說來一切的源頭。

分手後，沐予痛苦不堪，不知怎麼排解自己。後來她找到了一個絕佳又古老的辦法：逃避現實，沉浸二次元。

精神勝利法。

他們隻是三次元分手了。

二次元的世界裡，可以一直在一起。

于是沐予拿起筆，決定自己創造一個世界，全由自己設定的世界。

她和他不必有bad ending。他們一起冒險，打怪升級，結交朋友，幸福快樂。

沐予不太會漫畫，她隻用畫畫來編織美夢，度過那段難熬的時間。

畫漫畫抹去了她很多焦慮和悲傷，她每天睡前畫幾幅。最開始一晚上十幾頁，後來逐漸減為1-3頁。

不知不覺畫了近900天，4000多頁，30多卷。

“畫得很醜很潦草，我果然不會畫漫畫。”沐予兩年後再看第一卷的幼稚畫面，深深的羞恥感透上心來。

林和謙完全沒覺得醜或潦草，畫漫畫固然有分鏡運鏡的技巧，可沐予畫的東西單純很美麗，單純震懾人心。

他完全走進了她創造的世界。

前幾頁彩圖，簡單勾畫出一個迷人炫目的绯紅世界。有科技，有魔法，有曆史，有未來……

她的人設圖第一次在漫畫裡被賦活，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角色。绯紅公爵隻出現兩個鏡頭，但相當時髦，耍完帥直接下線。

林和謙大為震撼，比昨晚看到《小修女》還震撼。他呆滞詢問，“所以，這個在森林外蘇醒的少年是……我？”

“嗯嗯。”沐予眼睛澄亮，驕傲地說，“你是龍裔少年，以及獵魔人，還有吟遊詩人！”

“……”林和謙DNA動了，“什麼歐美3a大作人設疊疊樂。”

“嘿嘿……”沐予傻傻笑了笑，鼓足勇氣自我嘲笑，“當年我怎麼走出黑暗的：就告訴自己，我在三次元失去了你，還可以在二次元擁有你，哈哈！”

“哈。”他幹巴巴接上她的笑，“為什麼二次元裡我們在姐弟戀，你2000歲老妖婆，我20歲青澀少年。”

“啊，因為我乃不死亡靈！”沐予特别鐘愛不死族設定，她戳戳林和謙下巴，“你不喜歡姐弟戀的話，我可以給你加設定，你是條5000歲的龍！”

“你喜歡就好，什麼人設我都喜歡。”

林和謙隻翻了幾頁便情緒失控，講不出話，扔下平闆把她緊緊抱住。

“你沒有失去我。”

他高興，無比高興。原來她并非冷血無情，她一直愛着他。

可他也無比難過，他心愛的傻姑娘，一天天自我封閉，自閉在房間，畫這些傻東西。她可能邊哭邊畫，邊想他。

他時常笑她社恐，可她若非一門心思專注自己畫作，也不會那麼社恐。

都怪他，都怪他。

“阿謙。”沐予被他箍好緊，小手胡亂抓兩下，才發現他抱着她默默流了眼淚。

她很少能見到他情緒劇烈，心從甜蜜轉為疼痛，湧進兩年間真實體驗過的痛楚。她也摟緊了他的脖子，貼貼他的側臉，最後主動吻上他的嘴唇。

她邊哭邊吻，兩個人的眼淚撞在一起，可笑不堪。

林和謙率先恢複平靜，手抓住沐予後腦勺，反吻上她的臉和眼睛，柔情溢出。

“這是最貴重的禮物，謝謝你，沐沐。”

他好慶幸自己堅持了下來，抛掉那些沒用的自尊心，追她回來，沒有錯過她。

她不必幻想二次元世界，無論現實還是虛拟，他們都在一起。

“不客氣。”沐予點點他鼻梁，趁他感動趕緊問，“你爸今天在香港嗎？”

“……”他料想不到話鋒轉回他爸，“今天周一，他應該在南城總部開董事會。”

沐予再次耐心親親他的唇，額頭靠上他。

“勇者想見見boss。”

“沒必要。”林和謙不安地拒絕，“你為什麼非要見我爸？難道生日禮物……是為了給我點甜頭就離開我？”

“阿謙，你誤解了。”

沐予哀歎一聲，“想離開你的話，你拉黑我之時就結束了。我陪你過生日，你卻不信任我。”

林和謙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對不起。”

沐予清楚他缺少安全感，沒計較他的失言，隻跟他說，“我總會再見你爸爸的。”

“沒必要！”他再次重複，“又不是結婚，見什麼家長。”

“我去讨債。”

“……？”

“對不起。”沐予内心非常堅定，“但我一定要見到你爸。即使你不帶我去，我也可以自己找到林氏集團總部。”

-

沐予把買來的一身黑換上。

原本晴寶說的是富貴千金風，但……這身行裝去見林董事長，總感覺變成了黑化複仇風。

其實沒什麼可複仇的，她不過把老話說清楚。

“天使堕落成惡魔？”林和謙見她全白切全黑，一下反差感強烈。

“怎樣，有氣場嗎？”

沐予雖不能勝過大企業家，但不能太小家子氣。

“傻瓜。”林和謙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摸摸她頭鼓勵她。

她害怕，他同樣害怕。

回南城的路上，沐予同他說起往事。

“……後來我爸生了場病，我媽無法顧及畫室，停工照顧他。”

“本來，他有個對外交流的機會。還有個學生，邀他去一家日企當顧問……”

林和謙握方向盤的手，無聲的憤怒讓他青筋凸起。

“所以他讨厭我，讨厭我們家？”

沐予無奈點頭，“哎，我們家損失了一大筆錢，導緻今年還為買房發愁。你說我該不該算你們家頭上。”

“該算。”林和謙感覺氣息壓抑，“兩年前你就該告訴我。”

“那……我爸那種人，甯可自己安靜毀滅，也不接受别人的嗟來之食，死清高的文人。”

林和謙笑了笑，“你遺傳了他。”

沐予假裝生氣五秒，“說到底，我家庭條件又不差，我不愁吃喝，不需要你的接濟和同情！”

“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

“我陪你一起，你不用顧及我爸。”林和謙聽完往事，選擇站她那邊。

“放心啦，不跟他吵架。”沐予不打算和他爸發生沖突，盡量心平氣和講話。

林氏集團的總部，在南城市中心。

沐予默默為自己打氣，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你可以。

她可以邁出這一步，進寫字樓見見董事長而已。7月1号上班，沒準以後會面見新風科技董事長。

“我在。”林和謙緊扣她的手。

“嗯，沒事！這個地球人人平等，我不會在他面前擡不起頭。”沐予努力擠出一個笑。

曾經，沐予一度認為林董事長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很早以前，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女。讀書好、畫畫好、家庭好、長相好、身體好，純純的五邊形戰士。

後來，林董事長把她貶得一文不值，比塵埃還低。什麼配不上他兒子，絕不可能讓她進門，别妄想未婚先孕偷偷生子。

再到如今，她回顧這些，什麼傻逼話語，不值一聽。

她要重塑自己，不接受任何pua。

董事長辦公室位于頂樓，布局比那天去的峰明創投更奢華，更氣派。

轉眼，他們已經來到辦公室門口。

沐予短暫地秉住呼吸。

秘書長微笑開門。

林和謙護她身前。

沐予見到林董事長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他蒼老了不少。

兩年半前，那位商業巨擎陰冷高深，給她密不透風的感覺。今天他卻沒有那種威嚴，眼神平和，手輕按太陽穴，眼旁的紋路比以前更深。

“你來了。”林董看看兒子，又看看沐予，“你留學回來了？”

沐予沒接話，一時不知如何開啟她的讨債。那人畢竟是林和謙的爸，大企業的董事長，她此時在這算不算蚍蜉撼樹？

“正好，晚上一起吃飯。”他語氣溫和。

沐予心中惶恐，表情凜然，“董事長，你和你兒子吃就好。”

林董淡淡一笑，“怎麼，不肯賞臉？難得阿謙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