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聲在屋中回蕩,少年被打得偏過頭,緩緩轉過臉,雙手背到身後,低聲道:“奴在偏房聽見公子的聲音,以為公子喚奴。”
說着微微抿了下唇,長睫低垂,臉頰潤紅,瞧着是一副受了委屈、可憐兮兮的模樣。
見狀,謝妄之也冷靜下來,忍不住伸手輕捏眉心。
他在夢中分明看清了那個人的五官,夢醒後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在腦中拼湊出一張完整的臉,結果錯認成了池無月。
雖是如此,他斷不可能向賤奴低頭道歉。
他擺了擺手:“沒喊你,出去。”
未想到,才乖順沒兩日的賤奴又開始忤逆他,竟裝作沒聽見似的,站在原地不動。
他有些惱了,冷笑一聲,伸手撩起幔帳下榻,手指輕勾起池無月的下颌,迫使對方昂起頭與自己對視。
接着,他故意伸指按在少年的下唇,指腹暧昧地來回摩挲對方的唇瓣,惡劣嘲弄道:“怎麼還不走?難不成,自薦枕席來了?”
少年默不作聲地與他對視,神色未起波瀾,雙眸清澈,似不染污濁的飛雪。謝妄之見狀,心頭忽然湧起一股無名火。
他曾經也這麼對待過池無月,那時對方也如現下一般毫無反應,隻用這種眼神看他,似聽不懂。
經過那個夢,他才知道,原來池無月并非不懂,隻是裝不懂,還在心裡嫌他惡心,知曉他從不屑于強迫,便肆無忌憚利用他的恩寵。
謝妄之微微眯眼,手上加大力道,指腹壓得殷唇微微泛白,在即将頂入唇縫之前克制地停住。
随即松開手,像是被什麼玷污似的,取出巾帕慢條斯理地擦手,邊擦邊道:“你這張臉,确實生得不錯。可惜——”
他低頭專注地擦完,用力将巾帕擲在地上,擡頭看向對面,冷笑着續道:“我現在看膩了。給我滾。”
*
池無月并未堅持,轉身回屋。
周遭再度靜谧,連風聲都消弭,胸口傳來的劇烈心跳卻響如雷鳴,白皙臉頰比被巴掌扇過還紅,耳尖都燙得灼人。
他伸手撫向自己胸口用力下按,想令這顆躁動的心平息。被謝妄之觸過的下颌與唇瓣卻酥麻不止,令他渾身發熱發顫。隻要一閉上眼,他的腦中便現出謝妄之的身影。
掀開幔帳後,朦胧身影變得清晰。對方驚魂不定地擡眸看來,烏發披散,渾身汗濕。雪色寝衣松散微敞,被洇濕得半透,大片胸膛露出,肌理緊緻分明,被汗水潤濕,流淌着蜜一樣的光澤。
平日高高在上的人,陡然受了驚吓,露出一瞬的脆弱,随即惱羞成怒地揚手,表情比過去任何時刻都要生動鮮活。
僅是驚鴻一瞥,便镌刻在他的腦中,被他擅自描摹刻畫,愈加清晰具體。
一如他的夢中。
方才,他做了夢。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而謝妄之的聲音将他驚醒,他下意識去确認夢境真僞。
分明已回到現實,夢境中另一人的情感卻仍殘留。
*
個人賽期限三日,之後便是團體賽,為期半月,内容是自行組隊進入秘境讨伐妖獸,以戰利品的價值計算得分。
謝妄之打完比賽後歇了兩日,傷也好得七七八八。雖然并不打算參與團體賽,但畢竟演武比賽由自家兄長主持,他再是犯懶,總歸得去走個過場。
各世家弟子們坐在台下聽謝霁例行發言,之後便是尋找隊友的環節。
而謝妄之特意避開人群,坐在角落,百無聊賴地指使池無月一會兒給他倒茶,一會兒給他剝水果,心裡計算着何時開溜。
正吃進一顆漿果,身邊忽然坐下一人:“謝兄,原來你在這裡。”
“崔岫?”謝妄之聞聲擡頭,卻見是曾與他交手過的崔岫,猜測對方是來找他組隊的,便又把臉轉回去,“找我做什麼?”
“太好了,謝兄,你還記得我。”
少年雙目一亮,雙手将椅子拉近了些,看了眼正給他剝水果的池無月,竟取出巾帕仔細把手擦淨,學着池無月的模樣,一起給他剝水果,把剝好的果肉放進擺在他面前的碟子裡。
見狀,謝妄之怔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勾唇調侃:“我當是做什麼呢,原是來搶我家小奴隸的活兒。”
“……”池無月動作微頓,又默不作聲地繼續,往謝妄之的碟子裡又放了一顆剝好的漿果。
他動作娴熟,果皮剝得幹幹淨淨,剛放進碟子裡的那顆果肉飽滿完整,晶瑩剔透,一看就很有食欲,與邊上那顆剝得坑坑窪窪的有如天壤之别。
“謝兄。”崔岫并未注意這些細節,又給謝妄之剝了顆水果,一面剝一面擡頭緊張期待地看他,“下一輪比賽你組好隊了嗎?”
池無月抿起嘴唇,頓了會兒忽然伸過手,把剝好的果肉遞到謝妄之唇邊:“公子,果碟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