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峰微微眯眼,打量着蹲在河邊料理兔子的少年。
一張豔鬼般招人的臉,自雪白側頸開出一樹染血梅花。蔥白十指剛從水裡伸出,瑩潤如玉,動作熟稔地拿着一柄匕首割兔子肉。
似是沒聽見他的話,少年長睫低垂,神色專注。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跟久了謝妄之,把目中無人學了個十成十。
“去。”
裴雲峰微擡下颌,邊上的少年們立即會意,幾個人沖上前去,一個搶過池無月手裡的兔子扔掉,剩下兩個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強硬把他押到裴雲峰跟前。
少年是個硬骨頭,任憑身後人如何壓迫他的脊背、踢打他的雙膝,仍站得筆直,擡眸看來的眼神平靜無波,沒有絲毫懼怕與恭敬。
裴雲峰微微眯眼,伸手掐着池無月的下颌擡起,輕慢随意地左右轉着他的臉,哂笑道:“你就是憑着這張臉勾/引謝妄之的嗎?”
他左瞧右瞧,實在瞧不出池無月到底哪裡讨喜,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輕笑補充:“哦,還是你床上功夫了得?”
池無月的神色總算有些波瀾,眼神微暗,薄唇緊抿。
裴雲峰掃了眼邊上微微臉紅的幾個少年,鼻腔溢出聲哼笑,勾唇道:“怎麼,你們想試試?”
*
河邊不遠的空地上,幾個簡陋的帳篷圍在一起,中間搭着堆篝火。
謝妄之躺在臨時營地的一棵樹上,懶散翹着腿,看着遠處殘陽消盡,星子逐漸亮起。
他來回轉着腕上綁縛的紅繩,手指摩挲上頭精緻漂亮的繩結,感應到池無月的位置許久沒有動過,忍不住一躍下樹,和崔岫交代了聲,孤身向着那處行去。
未想到地兒之後,隻見河邊散落着幾隻處理一半的兔子,還有被人粗暴拆下,已經斷裂的紅繩。
他不由蹙眉,發現現場痕迹被人破壞,找不到線索後,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預感,毫不猶豫突破秘境限制,放出神識探查。
不多時,他的唇邊滑下一縷殷紅,與此同時,半空隐約亮起一道冰藍色的光路,向着樹林的方向綿延,在引他過去。
他順着冰藍色的光路往前,見到沿途偶有血迹斑斑,直到看見一人躺在路邊不省人事,忙大步過去,把人從地上扶起。
“喂,姓裴的,醒醒!”
看清對方是姓裴的,謝妄之毫不客氣地連扇幾巴掌,扇得對方臉頰高高腫起,終于硬生生把人弄醒。
哪想到,對方醒來後,第一句便是驚叫道:“有、有妖怪!”
身為修仙者,見到妖物的反應竟與凡人相同,不是平日過得太舒坦,疏于曆練,便是驚吓過度,隻剩本能。
謝妄之嗤笑,毫不猶豫地又給人扇了一巴掌,蹙眉兇狠道:“沒睡醒呢?什麼妖怪,給我說清楚。”
但對方隻是瘋狂搖頭,神色驚恐地不停抓撓着自己的頭發,把自己的頭發抓成雞窩,還生生扯下好幾縷,邊抓邊喃喃道:“我錯了,我不敢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見狀,謝妄之眉頭蹙得更深,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沒再管一個瘋子,起身繼續順着光路前進。
未想到,沒過多久,他竟迎面撞上裴雲峰走來,面色慘白如鬼,一手抓着一個家族小輩的腿慢慢往前拖,失了魂似的要從他身邊過去。
“站住。”
謝妄之伸手一攔,注意到對方的華貴紫衣似被血液浸染,色澤微深,身上血腥氣濃烈,一道細長的冰藍絲線若隐若現纏着脖頸。
他看見那條藍線,立時擰眉質問:“你見過池無月?他在哪?”
聽到“池無月”這個名字,裴雲峰明顯有了反應,神色似是嫌惡,又似是驚恐,接着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謝妄之,你知道你養了個什麼東西?”
“怎麼,我養的狗咬你了?”謝妄之冷笑,猛地沉下臉,一把攥起對方的衣領,眼眸微眯,“誰給你的膽子招他?”
裴雲峰似是氣笑了,猛地拍落他的手,将被揉亂的衣襟重新整理好,冷聲嘲弄:
“一個奴隸而已,用得着這麼上心?你也就是喜歡他那張臉罷了,希望你在知道他是什麼東西以後,還能這麼喜歡他。言盡于此,告辭。”
說罷,對方狠狠将他一推,重新拉起滑落的腿繼續往前。
而謝妄之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裴雲峰在說什麼東西。
随即很快意識到,他那日做的有關話本的夢,關于池無月的内容不完整。
他繼續順着空中那條藍線往前,未想半途藍線驟然消散。
此時烏雲蔽月,四周滿是參天古木,竟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
謝妄之握緊那條斷裂紅繩,試圖再用神識尋找池無月的蹤迹。
但他的神識似被一道屏障阻住,剛發散出去立即遭到遏制。
同時,耳畔掠過一陣濕潤冰涼的風,似乎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吹氣,細膩柔軟的觸感輕落在他耳廓,一路往下,滑過脖頸,試圖探進他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