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也不過在幾息之間,邦緣光卻在回頭時,看到被雨水打得渾身濕透的羅黎伊,雨水從他眼角滑落,分明仍舊是那副淡漠清冷的神情,卻仿佛在哭。
白樂仙君在哭。這個認知讓邦緣光心中一顫,随即湧起的是難以言喻的情感,既有種背德感,又帶着無法想像的反差,但他的思緒很快沉穩下來,并從自己儲物空間的某個犄角翻出一把傘,給他撐着。
邦緣光低聲道:「仙君,今日勞累你了,容我做主,務必到本尊宮殿休息幾日吧。」
羅黎伊擡起眼眸,平淡的看了他一眼,邦緣光根本沒能從他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随後他收回眼神,徑自往回走。
邦緣光便收了傘,誠然,化神修士淋些雨本來就沒什麼,确實是他多事了。但沒走幾步,又見羅黎伊停下腳步,然後走到附近一棵枯死的樹下,彎下身,從一個樹洞中撈出一個意識不清的小孩。
羅黎伊隻是感覺到這附近似乎有人,便嘗試去找,誰知竟撈出一個快死的孩子,他有些緊張慌忙的将瘦弱的孩子抱在懷中,撐起屏障為他避雨。
但懷中孩子發着高燒,羅黎伊探他脈象,不容樂觀,好不容易有個幸存者,又是個年幼的孩子,但他身上卻幾乎沒有丹藥,大多化神修士都家底豐厚,但他大多隐而不出,不是窩在某個鬼地方找藥草,就是待在寒冰谷數月不出,沒有辦法,他隻能輸他一些靈力,護住心脈。
邦緣光走過來,看了羅黎伊懷中的孩子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隻道:「這孩子怕是被魔氣侵擾。本尊殿中有他可服用的丹藥。」
這話說得很是妥當了,看見羅黎伊不是喂丹藥而是輸靈力,表示他身上根本沒什麼東西可用,否則也不會如此,但邦緣光什麼都沒說,隻說自己有丹藥,算是很給羅黎伊面子了。
羅黎伊抱着孩子的手緊了緊,冰冷水珠沿着他的臉頰輪廓滑落,他一身濕冷,淡淡道:「多謝妖尊高義。」
邦緣光笑着,那雙紅瞳微眯,倒是顯得随意了些:「比不上仙君。快些回去吧,這裡對人族的孩子來說太危險了。」
一人一妖都修為高深,真要趕起路來不過在幾息之間罷了。一到妖尊宮殿,邦緣光立即吩咐妖族的藥師為孩子看診,準備了丹藥等一切需要物品,同時備妥房間,沒過多久,藥師來了,先讓孩子服下丹藥,在給他看診,确定除了魔氣侵擾外,就隻是太過虛弱又受了風寒才發起高燒,開了藥方後便退下。
房間很寬敞,除了精緻的桌椅還有桌上的果盤,又薰有助眠安神的薰香,柔軟的床用的是上好的布料,但房間整體卻不奢華,很是低調幹淨。
羅黎伊坐在床邊看着正發着高燒的小孩,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慢慢地哼着歌謠,哼完一小段,本來睡得不安穩的孩子松開眉頭,雖然呼吸有些沉重,但能好好休息,總歸是好的。
邦緣光在一旁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看羅黎伊哄孩子時周身難得的溫潤,眉眼都放松了些,道:「仙君喜歡孩子呢。」
「嗯。」羅黎伊沒有否認,自知自己的靈力太冷,不能在孩子身邊久待,便起了身,與邦緣光一起步出房間。
「真的不讓藥師看一下嗎?如果是陳年舊疾,是萬不可疏忽的。」
羅黎伊搖了搖頭,「不用。休息一段時間,總是會好的。」
邦緣光與羅黎伊并肩走着,眉眼微彎:「仙君總算願意多說些話了。」
羅黎伊有些愧疚,畢竟邦緣光從始至終都未曾對他表露敵意或看輕,他是妖尊,自然有着傲氣,但一直對他以禮相待,甚至給了他台階下,替他治療高燒的孩子。
但他未修無情道前就不擅成人際交往,更别說修了無情道,使他情感遲鈍,感知淡薄,總覺得邦緣光是個正直的妖,如此幫他應該要說些什麼,他卻心中清冷迷茫,不知該說什麼。
「那小孩總歸要休養一段時間。仙君不如也趁這段時間,在我這裡休息一會兒,覺得如何?」
小孩高燒,确實需要靜養,而羅黎伊并沒有條件照顧孩子,所以邦緣光的提議确實解決了他的難處。
羅黎伊很感激妖尊這麼幫他,便向邦緣光行禮:「多謝妖尊,這份恩情來日定會償還。」
邦緣光卻扶起羅黎伊,「倒是不用來日。隻要仙君偶爾抽空,與我論道即可,你在此作客,便是我的客人,千萬不要客氣。」
羅黎伊便在這裡待了下來。晚上,孩子退了燒,沉沉的睡着,羅黎伊沒有待在房内,而是在庭院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