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的意識中,諸多景色不斷變化,千奇百怪光怪陸離,而他的靈魂也仿佛在虛空中遊蕩,羅黎伊意識昏沉,無法控制自己的靈魂要去往何方,隻能到處流浪,去往許多地方,卻沒有一個地方有他的歸處。
自心中湧現的萬般孤寂,如同洪流一樣的将他淹沒,他在其中載浮載沉,沒有浮木可抓,最後沉溺在那廣大而漆黑的深海。他在漆黑的深海不斷往下沉,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湧上,将他的呼吸逐漸掠奪,同時奪去他的自由,在将要窒息時,他猛的清醒過來。
羅黎伊渾身無力,神識疲憊至極,僅僅隻是躺着睜開眼,他都覺得難受到了極點,就像是有人往他的神識中不斷灌入大量的水,水有清有濁,有紅有藍,有涼有熱,什麼樣的情感都有,分明都已經滿出來,被撐開,但還是不斷的被灌入。
羅黎伊無力的哀鳴了聲,從被中伸出的手還未抓住什麼,就從空中落下。
但在落下前被一雙稚嫩瘦小的手捧住,被這麼一碰,羅黎伊原本疼痛至極的神識舒緩了一點,羅黎伊用力的喘了幾口氣,閉上眼昏了一陣,才又有力氣可以睜開眼看向身旁。
「神仙哥哥,你還好嗎?」穿着粗糙黑色布衣的小孩怯生生的看着他,軟糯的聲音擔心地問着。
「……我沒事。」羅黎伊感覺自己的神識慢慢穩定下來,這麼多年,這是除了柏玄琴之外,可以安撫他神識的人。
而且還是這麼年幼的孩子。
這麼小的孩子,臉色還有些白,看着就是病剛好,身體還沒恢複的樣子,他一個大人,還是個有修為的修士,這麼躺着給孩子照顧總歸是非常不好,他勉強撐起身體,靠在床頭,擡手摸了摸小孩的小腦袋。
「吃過飯沒有?」
「他吃過了。」
羅黎伊一僵,側過臉,就看到站在床邊看着他們的邦緣光,紅色的蛇瞳正看着他,一對上眼,大量的情緒湧入,他還沒搞清楚這些是什麼感情,腦袋空白一瞬,又頭痛的皺起眉。
邦緣光僵了下,似乎是沒想到自己光是待在這裡就有這麼嚴重的影響,但他仍道:「仙君,你回門派發生什麼事,為何夢霄門的兩位長老會追着你到妖族?」
羅黎伊痛得眼眶發紅,勉力道:「我……」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痛的坐不住,身子無力的滑下,竟然還要孩子抱住他,撐着他的身體才沒有狼狽地倒下,他靠着小孩小小的肩膀,痛苦的粗喘着氣。
小孩的手在他背後慢慢拍着,羅黎伊情不自禁的抓着小孩的衣角,像是抓着浮木一樣竭盡全力又可憐至極,邦緣光見羅黎伊如此痛苦,不像假裝,隻道。
「仙君你隻管在我殿中休息,萬事不需要擔心。」邦緣光說完這句話後便離開房間。
邦緣光走後,羅黎伊立刻在床邊架起一個結界,阻斷了周遭所有一切信息,他的神識才得以放松,小孩小心翼翼地讓他躺下來,羅黎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的木紋,恍惚一陣,才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虛弱的孩子。
羅黎伊側過頭,擡起手摸了摸孩子的頭,「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黑發黑眼,眼睛圓潤,嘴唇卻沒什麼血色,倒是很乖巧的樣子。他搖搖頭,小聲道:「不知道……」
羅黎伊心裡軟了軟,輕聲道:「那等我好些,給你想個名字,好不好?」
小孩圓潤的眼睛亮了起來,點頭。
羅黎伊摸着孩子的手沒了力氣,落在床上,他眼皮沉重,但身旁的小孩讓他備感親切,盡管睡意深重,卻仍舊想多和他說幾句。
「在這裡會無聊嗎?」
小孩老實回答:「不無聊,神仙哥哥在。」
天真軟糯的童音這麼說着,讓羅黎伊的心軟的不行。
他陷在柔軟的床裡,黑色的發絲鋪散在身下,一些碎發柔順的搭在他的臉頰,潔白的衣物穿在他身上竟比不過他的白皙,一雙眼睛困得快睜不開,小孩看他這麼困,便窩到他旁邊,認真道:「神仙哥哥睡吧,我陪你睡覺。」
小孩的體溫本來就偏高,而他的體質體溫一向偏低,被小孩這麼一窩,身體暖了不少,本就昏沉的意識這下是徹底撐不住了,疲倦的神識終歸是徹底陷入沉睡。
白衣仙君沉沉睡去,本來就有些散開的衣襟被一隻成年人的手撥開,黑色錦袍的柏玄琴将人虛覽在懷中,散開的衣襟露出了鮮紅的血印,他輕輕的摩娑着,紅色的魔瞳低垂,看着因為神識受到重創,為了修複傷勢而陷入沉睡的羅黎伊。
他在血印上留下他的氣息,又在床的周圍和床上都留下大量的靈力,做完這些柏玄琴離開房間,然後對等在外面的邦緣光道。
「他的情況特殊,世上沒有人可以治療他,除了夢霄門的蓉英君。」
邦緣光靠在柱上,紅色的蛇瞳與紅色的魔瞳對視:「仙君回夢霄門這一趟,發生什麼事?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柏玄琴淡淡道:「不是夢霄門的人做的,但肯定有發生什麼事。」
邦緣光雖然不知道羅黎伊的神識特殊之處,但是看他那樣子也知道必定是發生了什麼,才會在重傷的情況下還來到妖界,而不是在自己的門派休養。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你與仙君不是有仇嗎,為何幫他?」
柏玄琴看了他一眼,「他已經與我拜堂成親,還能如何?」
邦緣光立即瞪大蛇眼,「……啊?」
什麼東西,沒聽說過白樂仙君與人成親啊?隻知道他曾與眼前這隻魔有婚約,但不是也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