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然記起來了,有天課間去衛生間的路上,她腦子都在想數學試卷上大題最後一道怎麼解,對面前跑來的人渾然不知。
“砰”的一聲,她好像被扔出去的籃球呈二次函數的抛物線被撞出五米遠。
在地上呆愣了五秒,全然沒管身前男孩慌忙伸出想把她給撈起來的雙手。
猛然站起身來,沖向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她的腦子也不清晰,滿足胡言亂語,對方楠說她飛起來了,還感覺她在空中停滞了幾秒。方楠卻是小臉吓得煞白,不停問她身體有沒有事。
思緒被方楠的笑聲拉回現實,“你知不知道當時撞你的是誰?”
顧安然怎知會是誰,滿臉困惑,“誰啊?”
“是宋仕啊!”方楠大聲回答,為顧安然不知情感到十分的驚訝,“當時宋仕吓地認為你腦子是不是被撞出了什麼問題,起身直接沖向廁所。”
現在輪到顧安然傻在原地,酒吧裡的燈光過于晃眼,臉上的神色難辨,手裡的酒杯也忘了放下去,“然後呢?”
“然後就是他害怕你被他撞出什麼大礙,那時候就一直從窗口經過,看看你正不正常。”方楠還是笑個不停,渾身顫抖,說着這件事,“你個死學霸,肯定沒發現,那時候還是沒有分組前。”
顧安然将手中懸而未放地酒杯裡的酒直接一飲而盡,一臉莫名其妙地晲了一眼方楠,“該學習的年紀,誰能觀察到這些?”
“要不然你是死學霸呢?”方楠豎着手指頭指着她,“一根筋。”
酒過三巡,顧安然艱難地扶着已經醉成一攤泥的方楠,左晃右晃離開了酒吧。
已經淩晨,大街上沒幾輛車,她盯着手機,左等右等沒有網約車接單,于是換着另一隻手扶着方楠,準備撥打她哥的号碼。
一輛黑車穿過夜色,穩穩滑行到她面前,昏黃的路燈暈染下,黑色擋風玻璃滑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怎麼?男朋友很忙?”
顧安然以為是誰,聽聲原來眼前車上的人是白天一起共事的宋仕。
這會兒深更半夜出現在顧安然面前,說不上得怪異,尤其聽見宋仕這樣問她,怪異感尤甚,竟啞聲片刻,含糊道,“奧……嗯對……”
“那上來吧,我送你們回去!”宋仕盯着那張說話的嘴,說完打開車門下車,幫着顧安然打開後座車門。
倆人費盡力氣将方楠這個醉鬼擡到座位上,她氣喘籲籲坐上了車,正準備伸手關上車門,便看見宋仕已經貼心地将後車門給關上,随後進了駕駛座。
“她家在哪?”宋仕看着這倆人問道。
顧安然清醒酒意,腦筋轉得慢,半晌回答,“奧…湖景公寓。”
“那你呢?”宋仕又問。
這會兒她是記得清楚,“麗景佳苑。”
設置好導航,車子發動了起來。
寂寥的夜,孤零零的一輛車子在柏油馬路上行進,逐漸與黑夜融為一體。四月春夜,更深露重,黑色的夜幕像張不透風大網,隻剩路邊上路燈星星點點。
車裡沉默着,顧安然安撫着懷裡的方楠,臉側向車窗,盯着外面不斷變換的夜景。長時間帶着隐形眼鏡眼睛有點花。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
剛開始上車的時候,她就一直有意無意觀察着前排的宋仕。白天穿着的西裝外套沒見再穿,隻剩裡面的白色襯衫,脖子上的領結也被拽得松散,七扭八歪。最上面得襯衫扣也解開一顆,整個敞開,脖頸上喉結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
“這是方楠?”宋仕打破沉默,目光通過後視鏡直直撞進顧安然眼底,帶着絲疑問。
“啊…對…方楠。”顧安然内心思忖,這不明知故問?
又一次車廂裡陷入沉默,尴尬地想讓人腳趾摳地。
幸虧方楠家到了,送完她到家之後。她覺得現在就自己一個人,更加尴尬,腳趾能摳出一座芭比城堡。幸好倆家距離不遠,幾分鐘便到了。
“謝謝總監,今天送我和我的朋友回家……”車沒有立即開走,顧安然透過降下來的車窗往裡看了進去。
夜很安靜 ,隻剩下微小的飛蛾撞擊路燈發出的沉悶聲,路燈的光被成群的飛蛾分割好幾部分。
駕駛室正好在暗部,看不清宋仕臉上的表情,“不用謝!領導關心屬下是應該的。早點休息!”
“您也是。”說完顧安然朝着單元門走去。
誰知道宋仕晚上為什麼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還不是因為今夜本來被朋友叫出來喝酒的宋仕在包廂出來透氣的瞬間,看見在吧台上笑得前仰後合的顧安然。
也不知道女生之間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聊,一點也不像高中那會兒安靜。從剛開始到最後除了喝酒小嘴就沒有停過,宋仕他自己的朋友都走光了。
隻剩下他坐在位置上,從上往下看。她們喝了多久,宋仕就在上面看了多久。
看見她們要起身離開了,他連忙趕下去,慌亂間外套也沒有拿上。所幸今天他沒喝酒,想着正好可以送她們倆回去,本來以為車庫到地面上會有段時間,她們會不會不在,結果天遂人願。
他看見寂靜夜裡她站在路邊,看着手機。聽見了在駛向她們的這段距離裡,安靜車廂裡自己的心跳聲,砰砰亂跳毫無規律。
但在車窗降下他自己問出那傻問題時,當時真想把他自己的嘴給縫起來,純粹給自己找罪受。
目送顧安然回去後,她房裡的燈亮了,他也沒有發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