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兆年時而發着懵,目光如霧,心思浮動不定,随着鄭泌琮的拍闆聲落下,她才專注在案情上。
入目便是鄭泌琮和曹刿僵持住的局面,她啟齒卻未言,然後便瞧見了陸汀白也在看着她。
陸汀白嘴角微彎,不羁一笑,拉長視線從她身上慢慢移開,“曹大帥不為自己考慮,總得為家裡,和底下人考慮吧,他們跟着你出生入死,難道要将他們抓過來一起審問?大帥不為自己想,總得為他們肖想一二,不如主動招供,也可為他們免去些罪責。”
端兆年眼神轉過驚訝,原來昨天他也是為了那事才出現的。
曹刿心中大震,和陸汀白碰了個眼神,而後又大笑,才說道:“後山有一處瀑布,瀑布之後有一扇暗門,可連通至外面,那兒便是我們進來的入口,自然便輕松逃過衆人視線。”
自請當錄事員的鐘離奕心緒鬥轉,任憑筆墨滴在硯紙上,暈開了些字迹。
端兆年的角度正好詳察到鐘離奕的一舉一動,看着他後知後覺重換了張硯紙,仔細地循抄了一遍原先的内容。
如傳聞一般,講究、謹慎并且“用心”。
鄭泌琮問:“如此機密的機關,你又是從何而知?”
“當然是從知道的人口中得知的,否則我又豈能得知。”
曹刿一半話擱肚裡,并未挑明了是誰告之與他。
“朝堂之上豈非兒戲,有話答話,給本官說清楚!到底是誰告訴的你?”
曹刿一臉不屑,“對方有心隐瞞,才蒙着個面,我哪裡知道他是誰?隻要對我有利,我何必去計較那麼多。”
圍場築建由工部負責,曹刿的話,無疑是将工部也牽扯了進來。
“那酒裡下藥之事呢?”張琛問。
鄭泌琮沉澱了下心思,見曹刿遲遲沒作答,重重拍闆道:回話!”
曹刿說:“是個女的,她拿着太後的信物,說是太後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占便宜的事,何樂而不為呢?反正也不吃虧。”
鄭泌琮說:“你就不怕對方是欺騙你的?”
曹刿接上話,“為何要擔心,既然知道了我的行動,若是她要對付我,大可直接彈劾我,何必還要拐彎抹角地騙我,沒道理的事。”
原以為曹刿會更多地掙紮一番,卻意料之外地交代清楚了,愈風澈知道,一切答案盡在陸汀白身上。
借着光輝,愈風澈看到了陸汀白衣袍上的猛獸,于波瀾不驚的會堂裡張牙舞動,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陸汀白。
又或許,兩個都是。
愈風澈說:“傳人吧,把牢裡的那個女刺客帶上來。”
未幾,滁天靈便被帶了上來,身上除了一開始的舊傷,沒再添新傷,張琛覺得倒不似大理寺的一貫做派,俏諷道:“大理寺也是會憐香惜玉了。”
鄭泌擺高着姿态,嘴上确是謙遜地說道:“張中丞可是說笑,未有兩位大人同審,我大理寺怎敢對罪犯胡亂動刑,大理寺一向秉公辦事,自然比不得禦史台。”
張琛瞅着鄭泌琮的後腦勺,撇嘴,“胡說八道!”
愈風澈不想浪費時間,越過鬥舌的兩人,提醒着,“兩位若是覺得不盡興,那便退堂拌個夠,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被點名的兩人噤聲不語。
愈風澈不再揪着兩人,而是冷眼盯住了跪着的滁天靈,嘴上則問着曹刿,“可是她?”
曹刿視線鎖定在滁天靈身上,在腦海中比對着,“是!”
滁天靈從進門開始便一直低垂着頭,一副不安的神情,絲毫沒有殺手的決絕。
在鄭泌琮的強硬要求下,滁天靈緩緩擡起了頭,卻在對上端兆年笑容的瞬間,她壓抑着的驚恐從雙眼裡倏然洩出,但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滁天靈,你為何要行刺皇上,身為宮裡女婢,享受着天恩,未有報答之恩,反而生了禍心,下作之人實在有愧皇恩!”鄭泌琮一臉嚴肅,看上去很是替皇上忿忿不平。
滁天靈緊繃着雙唇,一言不發。
記事的鐘離奕未聽見任何動靜,好奇地擡起了頭,隻覺得好笑,昭然若揭的事,她還想着做足了樣子,倒也是個嚴謹的人。
鄭泌琮此時正在心裡做着建設工作,因為他能預知到下一秒将會發生何事。
等不到鄭泌琮的追問,張琛自己開口了,“嘴硬也是沒用,進了大理寺,不說實話,皮早晚給你扒掉一層,你是要安然無恙地說出實情或者受點苦頭再說出實情,全看你自己。”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