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同時心裡驚呼,各有己意。
張琛立馬反應過來,他明白愈風澈為何方才要阻止他質問鐘離奕了。
果然,少頃後,愈風澈開口了,反問道:“你也知道死士之事。未免打擾驚蛇,宮裡一開始便嚴鎖有關死士消息。看來你是從刺殺前便知曉了死士的存在,你倒是一覽全局了。”
他問話時,語氣是肯定的。言外之意是田嬷嬷參與了整個局勢,有意或無意地出現在每一件事情中。換言之,一旦太後不定罪,那她就成了替罪的羔羊。
田嬷嬷複雜地注視着眼前的幾人,情緒有些不穩,問道:“有然是回不來了?”
愈風澈不答,張琛上前回道:“是!”
“好……”田嬷嬷說及此,眼裡隻有黯然,“好啊。”
有然是刺殺案的重要人證,一旦落網,皇上便有了反撲太後的機會,這也是田嬷嬷費盡心機利用太後的身份将有然引往朔北的原因。隻要有然入了朔北與大赴的交界地,大理寺要拿人,必定也要跟着入了交界地,雙方免不了要拳起摩擦,屆時一切責任便會歸咎到太後身上。
可今時不同往日,有然不回,不是追不回,恰恰相反,是不能追回!他身後綁着的是朔北,他成了平衡兩方和挑撥離間朔北内部關系的最要棋子。有了這層關系在,便敲定了整件刺殺案,絕對不能再挨着太後了。太後身後若擔系着有然,一方面該有故意掀起朔北争端,引起兩方矛頭的嫌疑,那時舉國上下必将有一場惡戰發生;另一方面也會強行讓朔北内部更加和諧,所謂敵人之敵,即是朋友。所以,事情走至這一步,誰為幕後主使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太後從此脫身,再順理成章地推出一個足夠頂事之人,這起案子就算結了。
如愈風澈所言,在這場亂局中,田嬷嬷成了被套緊的替死鬼。
讓田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知從哪一步開始,她竟被圈進了太後防備中,甚至來不及發現其中的蛛絲馬迹。她終究隻是做了一個無用之功。
鐘離奕的攻心計讓田嬷嬷表現出慌亂,因此失了策,讓事情朝着他盤算的方向發展。
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滁天靈二審供詞。那是鐘離奕為了诓田嬷嬷,故意捏造的說辭,僅僅為了讓田嬷嬷先自亂陣腳。畢竟刑事要案,若出現颠三倒四的情況,容易令人生疑,且辦得不漂亮。
鐘離奕平素周細嚴謹,凡事都要做到滴水不漏,便是不想給人留下诟病的話。是以他才費了一番心思,讓田嬷嬷莫要再咬住太後不放,企圖讓案件圓滑地結掉。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即使千般抛計,憑一己之力,在這場千萬人的對峙裡,必然是會露出蛛絲馬迹的。”
氣氛蕭寂,鐘離奕審視着田嬷嬷,暗牢裡的燭火在二人的對視中,迸跳了一下。他說:“有些事,就是需要有人擔着,不論人,隻是為了有個結果。說再多,辯再多,也讨不到任何。你設了局,助導了這一切,視大赴律法于無物,這明明白白的罪,你認與不認?”
“是啊,事情都逼到面上了,我還有不認的理由嗎?”田嬷嬷薄笑,像是嘲諷,“行至水窮處。人既已回不來,我說出口的,都隻能是廢話,說再多,不過是作踐自己而已。但我仍是不會說的!”
有些事,由不得她講與不講,而在于有沒有人想聽。隻有别人想聽了,她才有資格講,顯而易見,無人想聽,隻想讓她乖乖閉嘴,老實做個刀下替鬼。
陰風習習,張琛随着愈風澈下了台階,總是在快趕上愈風澈後又攏回了半個步伐,在兩人下了最後一個台階後,愈風澈突然停下了,他垂眸看了腳下片刻,說:“你踩住我了。”
“啊,哦”張琛急忙後退了半步,讪笑道:“對不住了,愈大人,這大步大腳慣了,走起路就忘了分寸,踩着了大人,該罵,哈哈哈!”
愈風澈側眸看了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說:“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大理寺出了個能人,你所擔心的滁天靈和田嬷嬷是否認罪,他都會解決好。就是今夜的供詞,想必他早已安排好了,隻讓記該記的,你勿要杞人憂天。”
“大人你之意,是說那大理寺少卿鐘離奕已有了後手?”張琛三步并作一步與愈風澈并肩而行,探着顆腦袋,“大人,這你怎麼知道的,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嗯,腦袋長在你自己頭上,問你自己。”愈風澈僵着脖子,說:“莫挨我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