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雁皺起眉:“他要明日見嚴都尉,若見不着,定然又要為難你們。”
“明日……”張月眼珠一轉,忽問:“容娘,你怎麼突然過來了?”見她背着包袱,張月便猜到了大概:“書肆出事了?”
顧雁猶豫一瞬,照實說了來意。
張月面露猶豫:“你看到了,我們也是焦頭爛額……”
“我明白的,無妨,我再想辦法。”顧雁溫柔一笑。
張月忽然拖住顧雁的手:“容娘,若明日下午,你能把嚴都尉請來,可就幫了我們大忙!”
“我去請他?!”顧雁驚道,“我們素昧平生,昨日才說過幾句話,怎請得動?”
“你怎就轉不過彎來!”張月急得輕拍她的手背,“昨日嚴都尉買完文稿,說事已辦妥,可見在幫人代辦。誰能讓神鸮營都尉辦事?自然是穎王!穎王賞識你的戲文,就好辦多了。”
顧雁搖頭:“穎王總攬朝政,哪有空看雜戲?”
她咽下了更實誠的話。世人大多瞧不起雜戲,更何況穎王。嚴都尉行伍出身,許是心生好奇買來一看。就算是這樣,也很令人驚訝。
“不管誰看,嚴都尉買走你的文稿總是事實吧!”張月執着顧雁的手,放柔聲音,“在梁城這種地方,多一道交情就多一條門路。上回你寫的三篇戲文,我都收着呢。就請嚴都尉過來看看文稿而已,不妨事的。若辦成了,你就是戲館的大恩人!後院房間你想住哪,都随你挑!”
——
一個多時辰後。
顧雁站在穎王府外,望着莊重肅穆的大門,隻想歎氣。
怎就沒頂住他們巴巴望來的目光,心一軟,說了句那就試試看呢?
府前大街空空蕩蕩,平常無人敢靠近穎王府門前。此刻唯有顧雁站在十丈外的樹下,不時瞥向府邸大門。
嚴義是穎王身邊的宿衛統領,她隻能來穎王府碰碰運氣。但眼下站了半個時辰,還沒見到他的影子。門前兩名宿衛虎背熊腰,面相兇煞。她躊躇半晌,仍遲遲沒有上前,問一句嚴都尉是否在府中。
或者,明日淩晨再來?穎王上朝出門時,嚴都尉興許也在,或能尋機說一句話。顧雁在樹下轉了兩圈,如此打定主意時,卻聽後方傳來聲響。
她忙回頭,見一列隊伍正徐徐靠近。為首一輛挂着衛字牌的馬車,而嚴都尉騎着馬,就在車駕旁邊。
太好了!
顧雁眼中一亮。不過,這是穎王回府了?她不想多生事端,忙往樹幹後一躲。
“何人在樹後鬼祟!”忽然一聲斷喝傳來。頃刻間,四柄長劍從後方襲來,四名宿衛閃身而出,劍指顧雁。他們目露兇光,又喝:“為何躲藏在此!”
顧雁脊背緊貼樹幹,十指下意識摳進樹皮。她硬着頭皮說道:“民女來尋嚴都尉。”
四名宿衛一愣。他們兩相對視,交換着詫異的目光。
急促的馬蹄聲靠近。
“發生何事?”嚴義禦馬停下,沉聲問道。
宿衛們瞬間肅然,一齊左轉行禮。一人恭敬說道:“禀都尉,此女聲稱來尋你。”說話間,衆人皆偷偷擡頭瞄向統領。
“容娘子?”嚴義愕然,“你怎來了?”
旁邊的宿衛們開始暗中頻繁交換目光。
後面的馬車徐徐停在府邸門前,卻不見有人下車。其後隊伍也停步候着。無數目光朝這望來。顧雁忙施禮道:“見過嚴都尉。昨日……昨日……”
所有人都在看她……
顧雁揪緊指尖,遲疑了一瞬,幹脆橫下心:“昨日匆忙告别,忘記詢問都尉。除了《狐姬夜遊》,民女還寫了兩篇戲文。都尉既對戲文感興趣,可否于明日未時前來戲館一閱?”
“啊?我對戲文感興趣?”嚴義一懵。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小心翼翼轉頭,看向一直安靜的穎王車駕。
見他沒回應,顧雁有些失望,但她自知不能再耽擱下去,穎王車駕還在那呢。她加快語速:“都尉不感興趣也無妨,抱歉耽誤閣下了,民女這就告辭。”她匆匆一禮,便要離開。
“哎不是……你等等。”嚴義示意旁邊宿衛将她攔下。他翻身下馬,疾步到車駕旁,“主公,她說……”
“孤聽到了。”車門推開,穎王衛柏探身下車。
嚴義咳了一聲,上前俯首低語:“那個……還請主公示下,末将對戲文……到底該不該感興趣?”
穎王淡然睨了嚴義一眼。
軍士即刻垂頭。
衛柏回頭望來,他的漆黑瞳仁裡,映入樹下那道纖麗身影。
“帶她進府。”他轉身邁步上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