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覺得……”嚴義輕咳一聲,“她确實更像在刻意接近主公。”見陶羽疑惑望來,嚴義攤手,“宿衛看到,她讓主公幫忙拿簪,還在主公面前挽發。”
衛柏又拿過一卷文書。池邊那一幕掠過眼前,他眸色一暗:“派人去江州鄢氏老宅,查查容娘的底細。”
“是。”陶羽蹙起眉,“但江州路途遙遠,就算快馬加鞭,來回也至少一個月。查清此女底細前,殿下萬萬不可被她美色所誘,将其留在府中。”
“陶從雲,你剛進穎王府嗎?主公怎會被美色所誘?”嚴義正色斥責。
衛柏贊許地瞥了軍士一眼。
嚴義繼續道:“主公召她進府,另有原因。你也知道,主公喜歡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
衛柏瞥來的眼神冷了三分。
憨壯的軍士放低聲音:“她又寫了戲文,叫什麼……狐姬夜遊,近日在梁城正紅火。主公想不注意都難,這才召她進府寫戲文。”
陶羽早就看到了,案上那些狐姬夜遊、鬼手書生的文稿,正是穎王私下愛看之物。他冷嗤一聲:“這是算準了,來投殿下所好,看來受過訓練。”
他輕撚長須,又陷入思索:“戲文也就罷了。殿下在靈前撫琴吟歌一事,從未外洩,外人又怎能得知?”
嚴義兩手一攤:“反正我從未對外提過。要洩露,也是由你陶從雲身上洩露的。”
“嚴叔仁,我可不像你這般沒腦子!”陶羽瞪向軍士。
“行了,”衛柏又看起文書,“一個不張嘴,一個有腦子,孤知道你們不會洩露。”嚴義昂頭挺胸,站得更直了。陶羽斂眸撫須,蹙眉一歎。
一卷看罷,衛柏丢開文書,目光落回戲文。他勾起唇角,不掩眸中勃發的興緻:“到底是刻意訓練,還是不謀而合,把她放在身邊,便能知曉。”
“殿下……”陶羽還想說什麼,卻見穎王淡淡睨他一眼。他無奈歎息:“屬下會盡快查清此女來曆。”
嚴義也歎氣。
行吧,那位娘子要是真對主公不利,出了什麼問題,便是他失職。既然主公執意要她進府,他得吩咐下去,讓宿衛把她盯緊些。
——
顧雁坐在馬車中,看着窗外搖晃的衛字木牌出神。快到南市時,她忽然對駕車侍從說道:“有勞駛到百戲館,停在正門外。”
臨近傍晚,戲館将要開門營業,外面仍排着蜿蜒長隊,還有不少人正陸續趕來。衛府馬車徐徐前行,人群接連避讓,直到馬車停在戲館大門外。
無數目光紛紛投來,或驚異,或好奇。那個收租的劉管事也在。他驚愕萬分地看見,下車之人竟是容娘。她一手拿着盛梨的瓷盤,一手提裙上階,路過他身旁時,連半個眼神都沒看來。四周議論不絕,直到她進入後院,嘈雜聲才被院牆隔絕在外。
呼……顧雁終于松了口氣。
她很不習慣被這麼多人盯着看,但這次沒辦法,是為戲館有意而為之。
“容娘回來啦!”張娘子從房中疾步出門。
顧雁迎上前說道:“外面的人都看見我坐衛府馬車過來。明日劉管事再來,應該不會再為難你們了。”
張月喜出望外,連連道謝。兩人互通了方才的經曆,顧雁省去她對穎王拔簪一節,隻說穎王明日要她進府,這盤梨也是穎王給的,她不愛吃梨,都給你吃。
“容娘啊容娘,”張月接過瓷盤,轉着圈打量顧雁,“你比我以為的更聰慧,眼看就飛上枝頭了!”
就知道她準誤會了,顧雁無奈:“你想哪去了。我隻去做個寫文侍墨的婢子。”
一想到以後要侍奉衛賊,就渾身難受。
但轉念一想,把他當成一把趁手的刀,割到想要的果實也無妨。
就像方才,沒有嚴都尉,借一輛挂着衛字牌的馬車,也可以為戲館撐腰。
“亂世浮萍,盡力活着罷了。”顧雁溫婉柔美的眼眸裡,盡是勇決之色。
張月彎起眼,拖着顧雁走到屋裡。她放下瓷盤,回頭看外面無人,又關起屋門,壓低聲音說道:“我比你虛長十多歲,喚你一聲妹妹。阿姊有幾句話,想來想去,還得與你說。”
顧雁心知張娘子方才在玩笑,這會要說正經話了,便擺出洗耳恭聽的神情:“阿姊請說。”
“近來兩日,你都坐衛府馬車出入南市,被無數人親眼目睹。消息很快會傳遍梁城,衛府車駕送一個……”張月有些遲疑,但仍說了出來,“流民女子。”
流民一向被瞧不起。
顧雁并不在意,點頭道:“我明白,是有些招搖。”
“穎王對你青眼相待,本是好事。偏偏在這當頭,你被穎王如此張揚地召進府裡,不知會被多少人盯上。”張月忽然擔憂。
“這當頭?”顧雁敏銳察覺到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