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崽黑黃色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沖向走廊盡頭,隻留給宋雲州一個果決的背影。
粗長的毛尾巴随着它的跑動揚在身後,在樓梯口一甩就不見了。
宋雲州追向虎崽的時候就覺得心涼了半截,他跑到樓下,懸着的心終于碎了。
神殿四周靜悄悄的,隻有遠山傳來鳥鳴,空地周邊的花叢灌木全部保持靜止狀态,根本看不出虎崽跑向了何處。
宋雲州還沒來得及給虎崽起名字,以緻于現下他都沒辦法呼喚着尋找它。
宋雲州有些茫然地站在樓下,視線愣愣地掠過各處草叢。
就這樣……離開了嗎?
此時太陽剛剛升起,尚未将溫度給予大地,夜晚的寒氣滲透圓石空地,光腳踩在石面上像冰一樣冷。
宋雲州卻似是根本感受不到。
他雖然隻和虎崽相處了短短半天,并沒有培養出多深的感情,但要說不失落、不難過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真的把虎崽當做身邊很重要的一份子來對待。
宋雲州腦中閃過請求納卡諾用魔法相助的念頭,可納卡諾本就不贊同他喂養虎崽,現在虎崽跑掉了,納卡諾沒理由再幫他把虎崽找回來。
更或許虎崽不願意和人類一起生活,他不能自私地把虎崽強留在身邊。
虎崽在宋雲州眼前蹦蹦跳跳的情景仿佛幻夢一場,他後悔昨夜沒有再多看它幾眼、再多摸摸它。
宋雲州僵立半晌,像是這時才承認了某種事實,收斂好心緒,緩慢移動幾乎被凍僵的雙腳,默默轉身走回神殿。
他努力往好處想,隻要虎崽還在附近,說不定還會去果園摘蘋果吃,隻要他多去果園轉幾圈,沒準很快就能再見到它了。
宋雲州行至階梯中段,不料就在這時,一片溫暖的毛茸茸毫無預兆地蹭上了他的腳踝。
宋雲州動作猛地一頓,心髒狂跳,立刻低頭去看。
虎崽走路沒有任何聲息,不知何時又跑了回來,前腿倚在宋雲州腳邊,正仰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和宋雲州目光相接,虎崽“嗷”了兩聲,一屁股坐在台階上不動了,雪白的胸脯挺得端正。
它的意思很明确——
要抱抱。
宋雲州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看着失而複得的虎崽,眼眶瞬間微微發燙。
他當即蹲下,一把将虎崽摟進懷裡,用力抱緊,聲音帶了些哭腔:“你吓死我了,還以為你跑走,再也不回來了。”
虎崽搞不懂宋雲州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反正宋雲州的懷抱溫暖依舊,它惬意地把下巴墊在宋雲州肩膀上,享受地眯起眼睛。
宋雲州把臉埋進虎崽柔軟的皮毛中,掩去流出的淚水,順便吸了幾口貓貓。
吸着吸着,宋雲州隐約覺得虎崽的味道有點兒奇怪。
它身上沾了晨間花葉的露水,有濃濃的泥土和草葉清香,其中還摻雜着一股淺淡的……
宋雲州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味道,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什麼,哭笑不得。
——原來虎崽剛才那麼急,是急着跑去方便啊。
愧疚感迅速占據了宋雲州的内心,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居然都沒有想起這件頂頂重要的事情來。
虎崽的叫聲也有些沙啞,他同樣忘記給它喝水了。
宋雲州自責地用臉頰蹭了蹭虎崽的毛腦袋,軟聲向它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虎崽才不認為宋雲州有什麼不好,它滿意地用額頭回蹭了蹭他。
宋雲州和虎崽進入神殿,恰好和納卡諾遇見。
“早上好。”宋雲州抱着虎崽,率先微笑着打了個招呼。
“早。”納卡諾看了眼扒在宋雲州頸邊的虎崽,禮貌回應。
下一刻他瞥見宋雲州的腳:“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
宋雲州聽納卡諾提起才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眼,局促地蜷了蜷腳趾,撒了個小謊:“着急陪虎崽出來方便,沒來得及。”
不能讓納卡諾知道剛才的事,不然該不讓他養了。
納卡諾并不在意這些理由,随意點了下頭,轉身要推門進入大廳一側的房間。
宋雲州叫住他:“納卡諾,神殿裡晾衣服的地方在哪兒?我看房間裡好像沒法兒晾。”
納卡諾側身看向宋雲州:“神殿中設有淨化法陣,每晚十二點整啟動,會自行清潔所有物品上的污垢,第二天照常使用即可,不必自己去洗。”
魔法居然還能這麼用,宋雲州暗自贊歎一聲“好高級”,聯想到:“那是不是隻要住在神殿裡,也不用自己洗澡了?”
納卡諾:“……澡還是要洗的,淨化法陣隻對無生命的物體有效。”
宋雲州表情略微失望地點了點頭,看來還是得由他給虎崽洗個澡。
虎崽呼出的溫熱氣流間歇拂在宋雲州頸側,宋雲州伸手撫了下那一小塊泛着癢意的皮膚。
他繼續對納卡諾說:“我還想給虎崽要一點兒新鮮的生肉,我怕它總和我吃一樣的會對身體不好。”
“他不吃……”
納卡諾脫口就想說“他不吃生肉”,但這樣一來宋雲州肯定會追問為什麼,而他又不想告知宋雲州真相,故而換了個說法。
“現在隻剩冰庫中儲存的凍肉了,等過幾天就會有人打獵回來,到時候你去找她要。”
宋雲州道過謝,目送納卡諾将拱形雙開門推開一道可通行的窄縫,走了進去,厚重木門旋即閉合。
這扇門比一般房間的大門要高出一半左右,看着十分氣派,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地方。
宋雲州并不好奇,徑直帶虎崽回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給虎崽倒了一碗白開水,看着它迅速喝下一大半。
宋雲州想着淨化魔法的事,将信将疑地展開昨晚換下來的髒床單和衣服。
他發現上面的污漬和褶皺竟然真的盡數消失,變成了近乎是全新的模樣,這是靠手洗完全無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