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窗戶漏風,甯遂一直忘記去修,洗完臉從衛生間出來,他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他走到窗邊摸摸老舊的暖氣片,轉頭問關之裕:“你冷嗎?”
這确實是關之裕住過的最冷的房子,他正要拿起外套穿上,聞言又不動聲色把衣服放下:“還可以。”
暖氣片冰涼,甯遂把手指放在窗縫上,感受着漏進來的風。
“其實這個還好,”甯遂安慰關之裕,“漏風比漏雨好多了。雨水打進來會把牆皮泡軟,還可能發黴。”
關之裕皺皺眉:“你一直住這裡?”
出來打工後确實是這樣。甯遂長話短說:“算是吧。”為了印證剛剛說的話,他指指手邊一塊牆皮,“這還是我補的呢。”
仔細看确實能發現那裡比其他地方新一些,風吹進來,甯遂縮縮身子,轉身去拿外套。
“該出門了。”
就算天氣冷,他倆穿得也沒多厚,不過合租後,睡同一張床後,甯遂總算有了些他們是朋友的實感。甯遂落後關之裕一節樓梯,他看着關之裕的背影,突然想起來:“你周六是去幹什麼啊?”
剛好走到樓梯轉彎處,關之裕偏頭看了看甯遂,平淡答道:“做家教。”
甯遂好奇很久的事輕易就得到答案,他有些驚訝:“啊,一整天都是?”
“嗯,上午一家下午一家。”
“哇,好厲害。”
“有學曆就可以,有些家長甚至隻要随便一所大學的學生。”
甯遂幾步走到關之裕身邊,仰起頭看他的側臉:“那他們說的是真的?你是高材生?”
工地裡的人都這麼喊他,高材生、高材生,不算友善,帶着調笑意味,關之裕已然被喊習慣,可這話從甯遂嘴裡說出來又很奇怪,莫名讓他臉熱。
他确實在本市重點大學就讀,可由他本人說出來是不是太不要臉了,而且他讀完大二就辦了休學,嚴格講還沒有取得文憑。
他偷瞟甯遂一眼,沒有說話。
甯遂吸吸鼻子,把視線投到遠方道路上,語氣又感慨又羨慕:“真好,我也想讀大學。”
人都會美化自己未選擇的路,更何況一條被迫中斷的路,上學時所有老師都在談大學生活有多麼美好,他也滿懷憧憬,然而他連高中都沒有讀完。
可是——
甯遂的大腦進行了一個急刹車。
可是他和關之裕都在這裡,都在城中村,他有自己的苦衷,關之裕一定也有。
他還有姥姥,關之裕呢,降溫的時候會有人提醒關之裕多穿衣服嗎。
甯遂根本不敢問關之裕為什麼會在這裡搬磚,他又吸吸鼻子,語氣盡量活潑:“不過沒關系,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因為已經在坡底,所以怎麼走都是在向上走。”
他們買了早飯,一起向飯館的方向走,甯遂付完錢沒有退出支付軟件,他點開餘額看了看,在心中掰手指算賬。
馬上他就能攢夠一筆欠款,還了這一筆,再攢三四個月,他就能還上最後一筆。
他就說一切會越來越好吧,當初覺得怎麼樣也還不上的欠款,如今馬上就要還清了。
甯遂心中高興,整個人格外雀躍,在飯館門前扯住關之裕衣角,兩個人都已經道過别,關之裕又被甯遂拽回來。
“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去和廖哥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