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例在喘氣,但是比先前那次好多了。
萊克斯的脊背很瘦,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一副病弱蒼白的模樣。
他可能是個潛在的挑剔者,端着一副貴族的優雅姿态,高高在上,他不缺乏教養,所接受的也都是傳統的貴族教育。
可在那副表面漂亮的皮囊下隐藏的卻是疤痕,我沒有察看過他具體的傷勢,但是孤立無援的狀态下,他應該很難接受治療。
皮肉生潰敗,再移至心靈。
他勢必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客觀來說,這樣的條件,好似确實很符合人們挑選情人的偏好。
美麗、脆弱、好拿捏。
但我勢必不會和這樣的人産生任何交集。
如果沒有父親的死前作亂,如果沒有約翰的話語,我會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嗎?
萊克斯真的是我看到的那樣嗎?
那些預言,到底是真是假?
我對萊克斯傾注的情緒足夠複雜,會好奇,會厭煩,會喜歡,會試圖控制。
他總是不配合我,甚至抓住機會對我明嘲暗諷。
但我從來沒有憐憫過他,我并沒有将他放在情人的位置對待。
他看不出來我已經在盡力将他放在與我平等的位置嗎?
倘若我憐憫他,同情他,我不會與他争執,不會和他聊肯特如何,也不會繼續言談下去。
我會讓他失去一切發聲的機會。
為何總是如此愚笨呢?
這些是什麼很難想清的問題嗎?
“你知道你很像我嗎?”輕撫着他的頭發,我問。
他眼中有什麼東西驟然裂開。
“我像你?”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他誇張地笑了起來,恨不得将胸腔裡的空氣都悉數擠出。
為什麼不像呢?
同樣都是幼年喪母,同樣都有個人渣父親,同樣暗藏野心,怎麼會不像呢?
如若不是我覺得他像我,我又怎麼會容忍他的胡鬧呢?
我縱容他,不過是在縱容那個昔日裡沒有依靠,竭盡所能想做點什麼卻屢被制裁的自己。
區别隻在于一點。
萊克斯還沒來得及殺死他的父親。
他還沒徹底和那些恐懼、迷茫、擔憂徹底告别。
所以他畏懼我,因為突如其來的我,就是他新的憂患。
我們都讨厭被控制,我們都讨厭要服從。
我好像忽然知道我們的分歧出在哪了。
我已經葬送了我的父親,可他還是生活在那片陰影與恐懼中。
隻要,讓他親手把老盧瑟殺了就好了。
我會給他提供這個機會的。
你看啊,多麼簡單的事啊。
隻要殺死那個在過往歲月裡,在記憶中,看似永遠無所不能的男人就夠了。
那不是我們的父親,而是一坨坨由爛肉構成的虛妄。
隻要輕輕一推,父就會死去。
所謂的父,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在合适的時候,被子女葬送。
為什麼我的未婚夫,就是搞不清這點呢?
不過沒關系,我會把這個機會端到他的面前的。
我張了張口,話便已然湧向了唇邊,“萊克斯,我會幫你的。”
他聞言擡頭,臉上卻是一片錯愕之色,顯然,他沒聽懂我在說什麼。
沒關系,我對自己說。
總有一天,他會殺了他的父親的。
就像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