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妖王殿新入職了一對犬妖。

那時少男少女們正值年輕，也是第一批化形的妖怪，雖說服侍妖王，卻在桃凜不知的情況下将妖王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桃凜回來便看到煥然一新的妖王殿，嘴上冷冰冰地說着拆掉，心中那柔軟的部分卻無意間破殼。

也因此留意了幾分兩隻妖怪，但妖界崛起的生活非常無聊，主要的擔子還在桃凜身上，犬妖們便更加肆無忌憚。

若殿中找不見他們，那就是在樹上，在河裡，在地下。

也常常去鬧桃凜。

于是粉毛狐狸便面無表情地抓着兩隻妖怪學習。

他們比自己年幼，若尋到好苗子，等他退位後也好有繼承人。

當時的桃凜是這樣想的。

神可以鍛造一把武器，那他就是要練就一塊新的鐵。

犬妖們不笑了，也在苦命的學習中日漸成長。

接着有一天，犬妖們給桃凜送上一幅仿造人間一樣的帖子。

“這是何物？”

男犬妖興緻勃勃地回答:“靈獸沒有這個概念，魔界鬼界把這稱為結契，而人間卻将這叫為成親。”

桃凜雖聽得雲裡霧裡，看到女犬妖紅紅的臉大概是懂了些。

彼時的妖界并不繁榮，犬妖們也沒有那麼多繁瑣的禮儀，心悅便在一起，這是最簡單的想法。

兩隻妖怪天天都黏在一起，然後有一天，女犬妖的肚子裡有了新生。

時間流速飛快，小狗妖們尚未開靈智，靜靜地躺在一起，桃凜好奇地一個個翻看過去。

直到翻到第四個時，他感到一絲莫名其妙的異樣，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幾百年的時間對桃凜來說過的不快不慢，犬妖們也常常帶着孩子來妖王殿修煉，此時的他們再不是當初頑劣的少年。

變故發生在神族下界的那天，他們需要在犬族尋一隻資質異禀的犬妖上神界修行。

代價是需斬斷地上所有。

犬妖夫婦的第四個孩子被選走。

他們表面上高興，也在恭喜自己的孩子，桃凜卻經常看到，在老四離開後，犬妖們常常表達對老四的思念。

桃凜未有概念，他無意間問:“為何難過？你們的孩子修行完成後你們依舊會重逢。”

這話在犬妖們看來是無比可笑又可悲，妖王建立了妖界，卻從不知自身起于何處，可犬妖們不同，他們是由父母孕育。

而靈獸，或者說是妖，也有壽命走完的那天。

死别是桃凜從未接觸的東西。

某一天早上，妖侍來替他梳洗，桃凜卻敏銳地發現妖侍變了一個。

他問，妖侍答:“曾服侍您的妖侍前輩壽數将近，我是新接替他的妖侍。”

桃凜嗯了一聲，心中卻不免有些疑惑。

自己的壽數何時才會盡。

後來身邊的妖侍換了一批又一批。

就連男犬妖也跟着離世。

女犬妖雖然容貌依舊，可内裡也早已腐敗不堪，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女犬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王啊，您真的活的很長，羨慕，我們都羨慕您，也不知老四在天上過得如何，我想我們這輩子大概是見不着老四了，王啊，如果您能再見到他，能否替我們多加照拂？”

桃凜悶悶地“嗯”了一聲，女犬妖臉上竟流下兩行清淚。

“多謝妖王……”

女犬妖大概也隻是為了這事而來，離去時，桃凜望着她的背影，那腳步早已不似當年那般輕快。

桃凜想也沒想，突然叫住她:“你也會死嗎？”

犬妖不作回答，隻是，這将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死别如同一根經年的刺紮進桃凜的心中，就算拔除也仍舊留有餘痛，唯有傷口結了痂，那痛楚才成為一塊經久不息的腐肉。

腐肉被揭開的那天，桃凜在湖邊見到了那個孩子，像男犬妖，可額頭上多了一道令人讨厭的烙印。

“他是我曾經的心腹的孩子，各位勞請看在我的面上放過他。”桃凜擲地有聲。

通過一番交涉，那個孩子活了下來，桃凜記得，他叫皦玉。

他跟皦玉講了這些時時間裡的事，并将其父母的死亡告知于他。

可皦玉竟當場逃離。

桃凜不懂交涉，隻能拜托與皦玉年紀相仿的岑明前去調解。

思緒回籠，桃凜驚覺已經秋後，他從院裡擇了幾株花，步履匆匆趕完埋葬犬妖們的地方。

土堆邊還放了好些新鮮的花，桃凜将剛剛擇的花與之放在一處。

情報商店裡，月珀剛沏了茶。

一抹綠色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