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隻摸着寬闊的硬邊摸索,又貼的更近,似乎聽到了喘息之聲。
OS:這哪兒啊?什麼東西在我耳邊吹氣,好像誰在呼吸……氣若遊絲的,别是躺在棺材裡的蕭啟明吧?好像又不是,是床……
“小六,你清明了嗎?”
OS:小六…小六是誰?
“你…來,看大哥嗎?”
OS:我怎麼什麼也聽不見?眼睛也蒙了層什麼東西…不會是做夢吧?好像身體也不受控制,就徑直走到這裡。
“大哥對不住你,大哥害得你沒了母親,我愧對合安皇後的養育之恩。也對不住你……”
“我們這些做兄姐的都對不住小六。”
OS:什麼?他在說什麼?母親…對不住?…小六?
蕭如是見蕭啟明隻是呆滞跪在榻邊,跟個木頭樁子長在他父皇身上了。
隻冷冷道:“父皇,小皇叔他聽不到,也看不到,還是個傻子。你就别想有什麼話與他肺腑了。”
OS:小六…幼六子?我好像能看見了,好像還是蒙了層薄紗,隻不過清楚許多。
蕭玉衡喃喃:“大哥…大哥…對不住小六。”
“或許…小六,變成這…樣,是當初…合安皇後喝下的,丹砂太多……變…變,傻了。”
蕭如是就自顧自坐在榻邊惬意,冷笑一聲諷刺道:“父皇怎麼把罪名都攬在自己一人?我的叔父姑母們可都出了力。你們都害怕皇爺爺寵愛的合安皇後肚子裡,爬出一個比你們聰慧,機敏還招人愛的太子。
狐狸悶笑吭聲:“你看,一直住在東宮的不是太子,哈哈,他是傻子,傻子……”
蕭玉衡被自己氣得不輕,直咳嗽祈求着原諒。
要的不是心安,隻是那聲原諒和對合安皇後的愧疚撓心。有的時候就是因果報應。自己雖為養子,卻愧對養母。她種下的果,讓舐犢之情全變成了兄弟姐妹的殚精竭慮,萬般悔恨。
他順應着合安皇後,得了疼愛。也順利地當上了太子,又深入下個漩渦,不能自拔……
最後又報應到他自己身上,自己最想要疼愛的那個孩子身上。
如是,如是……怎麼就學到了所有……
蕭玉衡眼眸被淚掩住,看着那挑尾眼角,應是得不到一聲真摯而又聽着歡喜的,那一聲父皇了。則緩緩挪看向啟明。
淚海磅礴,從眼窩傾瀉。
拼着最後一口氣喚道:“小六…小六…能不能,能不能…叫一聲大哥?讓大哥…好安心去,你小時候大哥還抱過你……跟…跟,後來如是也是一樣軟軟的,都會看着人笑……”
“讓人歡喜極了……極了……好想…,我好想……”
李明清明了眼,看着那淚灑湘江般的悲情,都淌成落河到衣襟。耳清後隻聽到他這一個要求,便也心中泛起了漣漪。
隻怔怔開口:“大…大哥。”
蕭玉衡隻微張着口應了聲“嗯”。
蕭啟明緩緩起身,還是如木頭般堅硬,卻有些松動,轉身他看了一眼身旁人,呆愣愣開口:“如是?”
蕭如是驚起身,眼中疑惑又瞬間明亮。喜道:“小皇叔還認得我?”
蕭如是沒回他,李明沒有控制住想要繼續問怎麼了,就被身子帶去了離床榻中遠三步處。
蕭如是如抽條般緩緩順着跪下,磕頭隻言:“臣弟拜别皇兄,今生過,今生受,來世不論,也不讨。”
這句話可說的像個腦子清楚的人,蕭如是慌了。
直接跪下道:“大梁無儲君,父皇子嗣隻餘如是一人。如今父皇傳位與我,皇叔清明,當遵從皇爺爺遺旨,萬般敬養。吾之繼位乃為天子,皇叔為大,尊帝之上,當為聖人。”
磕頭起身又言:“爾等都應尊稱為聖上!”
劉言傳出,衆人一一傳言:“是——”
OS:我靠這小子,好義正言辭的語氣,說的我都想磕回去給他一個,等等!聖上!不會從這個時候就開始叫我聖父了吧?動不了……動不了,也開口不了話,我靠,我靠!誰掐我!誰掐我!
謝可二人進入時,南梁王正要仰頭倒地,蕭如是一把扶住,單膝跪地抱着急喊道:“聖父!聖父!”
衆人探去鼻息,沒有意外。蕭如是吩咐道:“謝十五快去把聖父安置在偏殿,這裡離不開吾,你們二人可要看好了。”
二人應聲急抱着人離去。
陰霾散去,蕭如是看着他父皇似乎還有話要說,揮手隻叫那些要進來服侍擦洗的奴婢們退後。
燭火通明的宮殿裡,婢女侍從跪了一地。
整整齊齊,晃晃明明。人人都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牢籠中,逃不脫,化不開……
緩緩坐下又俯身貼耳,在外人看來是溢滿了父子離别時的悲痛欲絕之情。
“如是…你既練就了這顆狠心,就要一直狠下心去。别回頭…别回頭…也别心軟……”
“你小叔…他若真醒了……也是個孩童樣…,别傷…傷他……就讓他一直…,錦、衣、玉、食,活下去……”
“琅琊王氏也夠風光了,就扶支持你的袁氏。我們不是在當皇帝,是在當權力的傀儡,不要被掌控住,迷了本心。百姓…是邦國基石,還是要管的,有民才有國。”
蕭如是打閃着淚花,隻笑笑喃喃:“知道了父皇。”
二人相視笑笑,給了彼此最後一點溫情。
梁文帝腦海中閃現走馬燈,喊道:“還有…!”
蕭如是貼耳上去,“那年隆冬……父皇…父皇留了……留……”
後隻聽見急促的呼吸,見他大口喘氣。
殿中得一力竭:“今傳位與皇長子蕭如是,德行配位……”
殿外鐵甲铮铮跪地,衆叩首道:“臣等恭送陛下——”
蕭如是恍然若失一淺笑,跪地叩首道:“兒臣遵旨,恭送父皇。”
在缺愛的孩子心中,終究感受到了一半悔意,一半親情。
可起身,隻在井然有序的宮人穿梭出,迎接他的那份尊榮。
如是而已,其實還有一句埋在心底的話——
我揚長避短不去學父皇,就創了一種以厭相護的戲碼。我怕我的風兒被那些花兒摧殘,卻發現夫妻二人擋得住花,卻擋不住直往每個人身上來的狂風暴雨。
風兒不是被後宮争鬥消弭走的,是被……
人消磨。
如是而已,要平安喜樂,順遂一生。
可……
都是刺骨針。
蕭玉衡是唇角含笑離去的,因為——
希翼之言就不必講了,父子倆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