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前的空地上,坐着十口大鍋,這是從村裡人家租借的,鍋上都坐着籠屜,裡邊堆着一層一層的筍。
二頭帶着他的小夥伴們,從青竹林裡一趟一趟拖回幹竹枝,不斷投進臨時搭建的大竈裡,水霧和煙霧雜糅在一處,飄在院子上方。
一鍋又一鍋的筍蒸熟,被撈出後,就放在竹簾上陰幹,再剝去筍衣,然後烘幹再泡水,再熏蒸,陰幹,經過多道工藝,玉蘭片才能制成。
大頭避開幹活的人,悄悄拉着秦小二,指着外邊幹活的人,“阿娘,她們把玉蘭片制作方法偷學了去怎麼辦?”
秦小二一臉淡定,“放心,最關鍵的部分他們沒這麼容易學會。”
制成玉蘭片最重要的在于熏制那一環節,秦小二雖然懶不願幹活,但也知道好歹,在這最關鍵一步裡,他肯定是要不假人手,親自把關的。
其實他也沒想着能瞞住外人多久,畢竟這種傳統的工藝,都是前人傳下來的,懂行的人稍微琢磨幾下,就能差不離的弄出來,差别隻在于品質罷了。
秦小二目的很簡單,能瞞住村裡的人,先賺了這一波再說。
所以,他對于大頭的擔憂,并不在意,或者說,他并沒有把玉蘭片當成可持續發展的生意來看待,所以也懶得捂那麼緊。
院門外幹得一片熱火朝天,村裡家家戶戶也趕着去采筍,青竹村久違地迸發出了一股熱情勁,作為村長的張耀輝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些變化,畢竟他家媳婦,也帶着孩子,興沖沖跑去采筍了。
張耀輝在家裡磨盤似的轉了兩天,終究還是沒按耐住,找上了門來。
關于二根媳婦搭上城裡陳家的事,村裡早已經傳開,羨慕的人有,說酸話的更多。特别是秦小二鬧出這麼大陣仗來,大家都說他肯定發了大财了,明裡暗裡刺探的人也不少。
所以院門前忙活的人,見村長進了屋裡,各個好奇心見長,活也不幹了,湊在一處嘀咕。
“欸,你說村長來這裡幹什麼?”
“誰知道呢?”
“不會是打上二根媳婦手裡的生意了吧。”
“不可能吧,二根媳婦可是搭上城裡的陳府,村長家一個秀才能比得過陳府嗎?人陳老爺的兒子可是當了大官的。”
他們的猜測,雖有些離譜,但其實也命中了一點,村長确實對這所謂的玉蘭片有些想法。
“什麼?”秦小二聽完村長的話後,揚了揚眉,“你說讓我把這玉蘭片寄放到桂庭叔子的雜貨店去賣?”
村長颔首,“桂庭雖然是個掌櫃,但店裡一應事宜都得聽大東家的,他之前求得大東家的同意,才願意收我們村的幹貨去賣。如今村裡有福,制出了這玉蘭片,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肯定是要照顧自家人的。”
好家夥,他這一開口就把玉蘭片說成是青竹村的功勞了,而且還明着說,以前是張桂庭一直在照顧你們,現在你們有好東西了怎麼能繞開他?
其實秦小二并不介意把貨給誰賣,畢竟誰賣不是賣,但不說村長這理所當然的态度,就張桂庭那家雜貨店,卻是承受不住這玉蘭片的。
玉蘭片收來三十文一斤,賣出去最起碼得三十五文往上吧,而這還得排除陳府的店鋪,如果陳府提高價格,那麼張桂庭那家店價格就必然跟着要漲。
要知道張桂庭那家店是開在城西的,那裡住的是多是平民,平日裡買點東西一兩文都和你争個長短的人,這玉蘭片它長得再好看,吃起來多脆嫩,它說到底其實也還是筍幹。
說白了,他店裡的主流客戶是消費不起這玉蘭片的,甚至可以說在這縣裡,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去買的。這是消費力的問題,也是秦小二為什麼一開始就把眼光放到陳府上的原因。
但他要這麼說,張耀輝肯定以為他是在推脫。
秦小二隻好祭出陳府大旗,“我是摁了手印的,現在做的這些全都是陳府指明要的。”所以,他實在勻不出貨來給張桂庭啦。
“而且我也不知道陳府拿了這個玉蘭片要怎麼處置,會不會放到縣裡的店裡去賣。”所以,你敢和陳府搶生意嗎?
張耀輝臉上的笑一下沒了。
說起來,張耀輝作為村長,能把兩個兒子都給拉拔出來,其實眼皮子沒這麼淺,非得什麼好處都占上一筆,這不是前幾天他去城裡看大兒子時,大兒子跟他抱怨說店裡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張耀輝一聽心裡就有些慌,要是店開不成,那麼張桂庭不就做不成大掌櫃了?
要知道在城裡找份體面工作可不容易,如果找不到下家,那他就得回家耕田種地了。
而這時,秦小二制出玉蘭片,又搭上陳府的消息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