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也是黑乎乎一片,剛踏進去鼻間便湧來灰塵難忍的味道。
白一枝站在原地,安安靜靜給她打着光,即使隻能看見年昭模糊的側臉輪廓,也能感知到她心情并不好。
微垂的眼眸平淡無光,濃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朦胧的陰影,或許是拖拽箱子過于吃力,她不自覺抿了抿唇,很是不悅。
那片光亮下能清晰看見塵埃在緩慢下沉,周圍污穢不堪,她身在其中不沾分毫,在白一枝心裡年昭永遠是幹幹淨淨的模樣,眉眼間是無盡的溫良還夾雜着少許柔媚。
思緒在不知不覺就間逐漸飄遠,直到年昭無神淡漠的眸中定在白一枝臉上,淺淡的瞳孔被光線照耀更顯通透。
或許還是不适應如此漆黑的環境,微微皺起眉頭。
她受不住強光,低下腦袋說道:“愣着幹嘛呢?過來搭個手。”
此時,年昭已經将白天那件旗袍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深紅色短裙,裙擺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的皮膚白到發光,就算處于黑暗中,目光都能輕而易舉地被奪去。
塵封已久的木質味環繞在她們中間,白一枝不言不語,像要和年昭對着幹似的,手指滑動悄無聲息将燈光關閉。
狹窄的空間瞬間遁入黑暗,白一枝眼睫忽顫,手伸出去沉下臉将對面人撈過來,一眨眼的功夫便利落轉身把年昭抵在牆邊。
兩人相隔極近,白一枝一手圈住她纖細柔軟的手臂,而年昭沒什麼反應,那雙桃花眼隻是漫不經心地看過來。
白一枝面上風平浪靜,其實内裡已然趨于腐爛,多年來源源不斷,起起伏伏的恨與怨達到巅峰,一艘孤寂的船行駛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隻需一個巨浪便可掀翻。
“疼嗎?”
話落,白一枝手指兀地收緊,力道重了不少,緊接而來的是骨頭連着筋的疼,年昭也不惱,露出寵溺的神情,猶如在看小孩子胡鬧。
她眼睛像明亮的月牙般彎起,柔軟的手臂如藤蔓纏上白一枝的脖頸,帶着笑意的悅耳聲音猶如海邊攝人心魂的妖精,“幹什麼?你喜歡玩舊情複燃那一套?”
她的下巴慢悠悠抵在白一枝肩膀上,溫熱的氣息灑在敏感的耳尖,以至于那道滾燙的感覺飛快在耳朵擴散,不用刻意去看光感受那微小顫意都能知道那處明顯見紅。
白一枝側過腦袋,嗓音清冷,“沒心思和你調情。”話中怨氣十足,“你剛剛是什麼意思?是在趕客嗎?”
“沒有,去留随你,我做不了主,你的人身自由我無法限制。”年昭身姿慵懶地挂在白一枝身上,以一個說不上舒服的姿勢揉了把白一枝腦袋,好像在安慰人,但話不着調,分不清有幾分真心,“你又想多,我怎麼會趕你走,想見你都來不及。”
“想見我怎麼不來找我。”白一枝說完,又特地強調,“這幾年。”
她執着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借口有很多,就看年昭怎麼編造。有那麼一瞬間她仿若昏了頭,即便被年昭的謊言安慰她也心甘情願。
一句話把年昭堵住,帶有回音的空間内又安靜下來,年昭起身将兩人距離拉開,笑眯眯道:“沒這個念頭,找到你又如何,發生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何必費那個心思,給你添堵嗎?”
白一枝轉過身,側着臉睨她一眼,“你怎麼就知道會給我添堵。”
年昭沒回答,盯着白一枝看了好一會才沒頭沒尾地來一句,“你是不是長高了?”她用手比了一下,“以前好像才到我這。”
許久以前,白一枝的發育期來得慢,小時候比别的孩子都矮上一截,瘦瘦小小一個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人不給飯吃。
直到上了初中,她開始了遲來的發育期。那個夏天,和迅速抽條的身高一起到來的還有對年昭朦胧隐秘的情愫。
奈何那個時候她們差距實在太大,暗戀第一次被扼殺在搖籃裡是在一個悶熱的午後,她見到了年昭的初戀。
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着實刺痛了她,以至于很久之後都無法忘懷。
現在想來,她一直都比年昭矮一點點,而如今仰視早已變成平視,遠遠望去她們已經差不多高了。
白一枝扭頭“哼”一聲,想到之前年昭對她總是滿不在乎,故而埋怨聲不自覺就脫口而出,“虧你還記得我以前比你矮,上回你喝醉還把我認成别人。”
年昭一時間笑彎了腰,“在我記憶裡你一直都那樣,現在才後知後覺已經長這麼高了,時間過得真快。”
時間……确實很快,放到以前白一枝都想不到還能和年昭再見一面。
年昭停下嬌笑聲,忽而嚴肅發出疑惑,“話說,我那個時候真沒有親你嗎?”
白一枝皺眉,義正言辭說道:“沒親。”
年昭一臉不信,手指摸上她殷紅的唇瓣,停在那揉搓兩秒,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那道破了的口子上,“可今早……這塊地方怎麼破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别的小情人約會去了。”
白一枝如實回答,無語的表情隐在黑暗中,“吃飯的時候自個兒咬上的,我人生地不熟上哪找情人?要不年老闆給我介紹一個?”
年昭食指順勢抵在她唇前,輕柔說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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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明早八點來電,白一枝幫忙将應急設備一一分發給旅客,就悠哉悠哉坐等年昭給她做點吃的。
始料未及的是,年昭人跑了!
留下一句還有事,人就不見所蹤。
人不在,她對進食的欲望不深,找了點吃的随便扒拉了兩口。
次日。
白一枝睡到了日上三竿,她處理了一下午手上的稿子,電子屏幕看太久導緻頭暈目眩,身體的不适折磨着她,幹脆放下手上的工作朝外面走。
出門到處逛了逛,回來時依舊不見年昭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