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飯後,江浔端着一大盅水走到鋪子中,開始忙活起來。
她這打鐵鋪子是鎮西頭好幾條街中,唯一的打鐵鋪,街坊領居們讨方便,都願意到她這裡來打點東西。
她的技術也不差,深得母親真傳,是整個鎮中最好的鐵匠。
所以她每日有不少活兒要做,也有不少東西要打,忙忙碌碌一早上,快到午時才有時間坐下來喘口氣,端着水喝。
視線從鋪子中掃過,看見那個曾經關阿雅的鐵籠子被她放在最角落的位置。
她的鋪子中也會賣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鐵籠,多用于鎮子周邊那些鄉村中關押小獸或猛禽的。
她本也想把那個鐵籠賣出去,可現如今看見,又有了新的想法。
正在構思之際,阿雅從院中走進打鐵鋪,剛一進來就被熱氣撲面,差點沒倒回去。
天上的太陽烈的跟顆火球似的,燙的空氣都在跳動,稍有不注意就可能中暑。
這種天氣下,還能在火爐似的打鐵鋪子中待得住的人,都是奇人。
她快步走到江浔面前,用手中的蠶絲帕為江浔擦去額上滲出的汗,手拉住江浔的手,問道:“可是忙完了?那快去院中涼快涼快,午食我也做好了,正好可以吃。”
江浔順着阿雅那微弱的力氣站起身,同時把那蠶絲帕往對方手裡塞了塞。
“你收好,專門給你買的,我用了算怎麼回事?”
“你看,我自己也有帕子用。”
她說的是一張方形棉麻素帕子,平日裡就搭在桌上,出汗時拿起一擦,汗液瞬間就能被吸走。
好用得不行。
以往,原主和宋月柔比美之時,還會特意挑選一些顔色明豔、花紋圖案秀美的帕子來用。
可她是個幹力氣活的人,這種帕子不吸汗也就罷了,還不經用。
每每力氣大些,都能被扯破。
再加上原主時常想不明白,明明宋月柔做的活兒也需要花費力氣,可為什麼對方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自己打整的幹淨漂亮,一颦一笑都極為好看。
而她卻不行?
如何費盡心思都比不過,久而久之原主就放棄了,又老老實實用回棉麻帕子。
不過江浔倒是知道為什麼。
因為原主本就生的高挑,再加上身上還有使力氣使出來的薄肌,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柔弱女子。
反倒像那種掄起拳頭,能把人砸出二裡地的人。
在這個女性以柔為美的地方,當然不讨人喜歡,尤其不讨男人喜歡。
那些小男人站在她面前,怕是都覺得自慚形穢。
但這些都不足以成為江浔的苦惱,她沒有什麼需要讨别人喜歡的想法。
反倒自己有力氣、有肌肉,壯壯的,可太令她安心了。
女人就要壯壯!
阿雅扭頭,看向江浔手中拿着的有些泛黑的帕子,沉默一息,沒有說什麼,而是帶着人去矮桌前坐好。
用大饅頭把江浔手中的黑帕子換走,快速舀幾瓢水倒在平日搓衣服的木盆裡,把黑帕子放進去,用皂角搓了好幾下。
搓出泡沫,放在盆中泡着,這才坐在江浔對面的闆凳上。
呼出一口氣,心中舒服許多。
起初,江浔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後面看見那水漸漸被泡黑,她臉色一紅,埋着頭,用大饅頭擋在自己臉前,不讓阿雅看她。
一個女生被另一個女生看見她這麼糙,這麼不愛幹淨,想想都有點難為情。
還不是因為她太忙了,每天打完鐵就什麼都不想幹,隻想躺下趕緊休息。
江浔咬一口自己擋臉的饅頭,暗自決定以後絕對要把這些收拾得幹幹淨淨。
饅頭入口,彈舌富有嚼勁兒,略帶點酸味兒,但嚼久了之後,會有一股回甘湧上。
很久沒有吃到這麼樸素的食物了,明明沒有什麼太大的味道,但就是會讓人覺得好吃。
她沒忍住又大口咬上幾口,夾上一筷子桌上的白菜炒油渣,香的差點咬到舌頭!
等一整個饅頭吃下,江浔才雙眼發亮的對着阿雅道:“很好吃!你手藝真不錯!”
聽到江浔誇獎,阿雅也露出笑容,自己捧着一個饅頭吃着。
早食剩的面粉還有很多,她便全做了饅頭。
街上小商販賣的饅頭表面都有些粗糙,賣相不是很好,她知道一個法子能讓饅頭變得光滑飽滿,像一顆顆潤白細膩的上好珍珠。那就是往面粉裡加入一小塊豬油,揉面時用力把絮狀的面粉都柔散。
不一會兒就能得到一團光滑的面團,再把這面團分成拳頭大小的幾份新面團,加上面粉再繼續揉。
揉到面粉徹底把面團包裹住,不黏手後,放到蒸籠是蒸,不一會兒就能做出個頂個皮薄餡兒松軟的大饅頭。
那表皮光滑透亮到和打磨過的一般,看着舒心,吃着口感也棒。
在蒸饅頭前,也可以在饅頭中間裹上各種餡兒,讓饅頭變得更加好吃、口味豐富。
比如常見的就有各種肉餡兒饅頭、素饅頭、剪花饅頭,還有以葵花、荷花等各種花為主的香花饅頭。
都是頂好吃的美食。
可家裡沒有什麼食材,阿雅就隻能挑兩個饅頭做成臊子饅頭,自己和江浔一人一個。
剩餘的饅頭則全部是白饅頭,在暑日裡精細保存,可以管個一兩天。
配的小菜也是用早食炸出來的油渣,做的白菜炒油渣。
用圓白菜炒的話,味道會更加酥香,但家裡隻有長白菜。
也能将就。
除了饅頭和白菜炒油渣,她還抽時間做了個過水面。
煮熟手擀面過涼水,會讓面的口感勁道有彈性,這時候再加上足量蒜水、蔥、茱萸、花椒,以及一點點醋,一盆簡單的過水面就做好了。
在這種天氣吃上一口,簡直清爽可口,不僅能消除暑氣帶來的煩悶,更是能讓人腦袋清明,精神許多。
這麼多好吃的,江浔沒有客氣,唏哩呼噜地吃着,不一會兒桌上的菜就去了大半。
她的肚子也逐漸鼓起。
兩人吃完午食,洗完鍋碗瓢盆後,江浔去把打鐵鋪子的門關上,回到屋子中,同阿雅躺在床上,準備午休。
這裡的人個個都有午休的習慣,幾乎是吃完飯,外面街上就沒什麼行人和聲音了。
躺在床上,江浔用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着風,很快兩人就迷迷糊糊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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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過後,阿雅繼續在院子中做着事情,江浔則繼續打鐵。
按理說,下午正是宋月柔生意忙的時候,哪想對方還有時間端着一碗冰豆花到打鐵鋪中,扭纏着她講話。
江浔沒怎麼回,就不鹹不淡地聽着,宋月柔講完了,也就隻能尴尬離開。
倒是那碗冰豆花留了下來。
想了一下,江浔把冰豆花端給阿雅吃。
阿雅在忙着研究雜物房裡哪些東西可以用,沒聽見宋月柔來過,以為是江浔去尋的宋月柔。
心情頓時幽怨起來,圓又上挑的眼睛掃一眼她,接過冰豆花,根本不打算讓江浔嘗,直接把對方趕回打鐵鋪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