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子見她醒來這副表情,合眸一笑,從一旁的小桌上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小妹妹,我長得像妖魔嗎,怎麼這樣看着我?”
越槿從小不會說話,沒人教她,隻能聽懂大概的句子,所以她使勁搖頭,恨不得把頭搖斷。
馬車内壁以胡桃木精心雕飾,鋪設的軟墊綢緞層層疊疊,她整個人縮手縮腳,生怕自己身上的泥土弄髒這裡。
女子将茶杯塞進她的手裡,拉過她髒兮兮的手,用随身的手帕細細擦拭。
“快喝吧,這種靈茶止渴,還能讓你的身體溫暖起來。”
越槿臉頰紅紅,手指被人拿在手裡揉捏揉搓,動都不敢動,隻能拿茶杯擋住臉,不住地偷看那名女子。
真好看。
“啊,啊......”
她發出聲音,想引起對面那人的注意,卻聽見馬車外傳來腳步聲,吓得趕緊躲到角落裡。
“阿令,那孩子怎麼樣了?”
“一切無礙,隻是她身子太虛弱了,”被稱作阿令的女子傾身,将越槿抱了出來,放在腿上,“阿母,可到南陽郡了,現在外面戰火不斷,隻有重香劍宗庇護的臨安城還有些許安甯,帶她到那裡應該能活下去。”
馬車外邊的女人相貌清麗,掀開窗戶口的門簾,叉腰探身進來,對着她懷裡的人仔細觀察:“這孩子粘你,放在亂世中依舊落不着好,不如回頭看看她有沒有學仙的資質,讓阿母收了做你的小師妹啊。”
“阿令,阿令......”
越槿頻頻呼喊,她聽不太懂兩人的對話,隻是一味地重複,不想離開。
阿令,是她的名字嗎?
阿令環抱着她,用冰涼的指腹撥開她眼前的碎發,從外面的女人手中拿過一個熱乎乎的蟹粉包子,喂到她的嘴裡,笑得溫柔缱绻:“對,是阿令,原來你會說話,不是小啞巴呀。”
吹過樹林的風逐漸變冷,越槿坐在地上吃完了包子,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往回去的路上走。
無悲說得真對。
賭氣跑了出來,不還是得灰溜溜地回去?
她此刻有些想通,反正自己如今是個失憶狀态,那就破罐子破摔到底,面對這樣的事能忍則忍吧。
“令儀......”回到院内,她推開竹屋的門,想找到符令儀好好地道一個歉。
屋内沒有人聲回應,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氣息飄了過來,混雜着久遠的青苔露水味,讓越槿不住地抽了抽鼻子。
“令儀,你在嗎?”
她順着香味往裡走,水汽愈濃,還隐隐有晃動的水聲。
直到走到後院,才找到了香味的源頭。
符令儀坐在後院一處冒着熱氣的溫泉裡沐浴,四周煙霧缭繞,她擡起右手舀起一捧水向身上潑去,白皙的手臂晃得越槿趕忙移開眼。
那眼泉水不大,應該是特地開辟供屋主人使用、修養靈力的,水中人似乎沒有注意背後的動靜,隻是将頭斜斜地靠在露台邊,舒長地歎了一口氣。
越槿慌亂地低下頭,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現在不是個打斷的好時機......
還是晚些再來吧。
轉身正要走,卻聽見那聲音清脆悠長,從水中傳來,定住了她的腳步:“過來。”
越槿不敢回頭,也沒敢走,她站着不動。
“過來。”
符令儀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語氣更加強硬。
她隻得出聲問道:“我嗎?”
“别人進不到這裡來,就連雲淩月也不可以,你覺得還會是誰?”
越槿無奈,她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眼睫輕合,拖着腿往溫泉邊走了兩步。
“方才,方才我......”
磕磕巴巴的解釋還沒開始,一塊軟和輕盈的方巾就被扔到了她的臉上。
“幫我擦背。”
越槿顫顫巍巍地把方巾從臉上拿了下來。
符令儀趴在池邊,她兩隻手撐在邊緣,頭靠在手臂上,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往左邊撇過,微微遮擋住身上那帶有起伏的位置,隻留下光潔無比的後背。
而深入水下的那一端若隐若現,偶有波紋飄蕩。
“快一點。”
她催促,越槿隻好慢慢挪動過去,一會擡眸瞟一眼,再低頭,就這樣走到了符令儀的左側,蹲了下來。
那塊方巾質地綿和,是用柔韌的雪蠶絲織成,上面還有一股獨有的香氣,聞起來都有些發醉。
她一手撐地,一手拿過那塊方巾,姿勢怪異地去夠水面。
符令儀把臉側過,撐肘看着她,眼神裡帶有一絲絲的玩味。
“累不累?”
“不累,我一點都不累,”越槿見她擡起了半身,往後退了一點發麻的腿,換個姿勢,“你别管我,你把頭低下去。”
“我今日說,你的衣服破爛,你便生氣了。”
符令儀沒有低頭,還是那副樣子,卻開了新的話題。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