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窗戶開了一條窄窄的縫,從外面吹進來的風将窗簾吹起,淡淡的花香在病房中沁潤着,雪之下用酒精擦着幸村的手臂幫他降溫,他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她看得出他現在不太好受,呼吸都因為發燒而粗重了不少。
“真有你的,燒成這樣還亂跑,”她沒好氣地說着,聽護士說他先前已經吃了退燒藥,本來是在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但聽到服務台的工作人員說上次給他送花那姑娘又來了,他二話不說就從床上坐起身出門下了樓。
“還不是因為有人比我還喜歡亂跑,”他睜開眼睛看着她,比起幾年前她長高了不少,模樣應該是長開了,臉上沒了以前的稚嫩,用大人們的話說就是“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但他也能明顯地看出她身上所展現出的、真田口中所說的“疲态”,那種頹喪的氣息他隻在工作極度繁忙時的父親身上見過。
她沒說話,也許是因為對童年好友的心虛和内疚,又或許隻是單純地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牽扯。
她站起身換到了另一邊幫他用酒精擦着手臂,擦完之後她順下了他的袖子,他卻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會馬上就走吧,滿月?”
他從以前就這樣,說說聽着溫溫柔柔的,語調也算不上嚴肅,可就是有種讓人情不自禁按他說的去做的獨特魅力。
但她沒正面回答他的這個問題,掙開他握着自己的手,一邊幫他整理病房裡她剛剛帶來的花,一邊說道,“你跟人家醫護都說什麼了,我一來就給你打小報告。”
“嗯……”幸村聽到她的話偏頭想了想,“随口聊了聊我非常想念的那位可愛的妹妹而已。”
“……再說一次,你的年紀比我小。”
當初他和真田兩個人站在一起,她習慣了叫真田“弦一郎哥哥”,第一次和幸村見面也自然而然地叫他“哥哥”。
後來她才知道幸村比自己小幾個月,而且幸村在他們認識之後沒過多久就在她跆拳道比賽報名表上看到了她的生日,但他還是任由她叫他“精市哥哥”。
“滿月姐姐,”他毫不介意地笑着叫道,但她一聽到這個稱呼就後背發毛,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閉嘴啊。”
雪之下沒好氣地在他床邊坐下,幸村伸手搭在了她的手上,發熱的體溫讓她的手也跟着有了些許暖意,她倒是想跟他鬧脾氣,可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樣讓她又說不出什麼狠話,“叔叔和阿姨在忙嗎?”
“爸爸平時工作忙,媽媽還得在家照顧未來,不過平時有護工在這邊。”
幸村的父親以前工作就很忙,妹妹未來年紀又小,需要母親在家照顧着,家裡特地請了專業的護工在醫院裡照顧他。
“那護工呢?”她左右看了看也沒看到他口中所說的護工在哪裡。
“聽到你來了之後,我就先讓他回去休息了,明天他會再回來的。”
雪之下聽到這話沉默了一會兒,此刻她總覺得他的笑容充滿了惡趣味。
“……睡你的覺去。”
其實不用她說,他本就發着燒,先前又吃過了藥,藥效發作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飄飄忽忽的睡夢裡,他似乎還能感受到有人在幫自己用酒精擦拭着胳膊和臉散熱。
冷冷熱熱的沉浮裡,好像又回到了幼年神奈川的夏日,火辣的陽光幾乎能将地面烤炙融化,蒸騰的熱氣浮在腳底,他和真田兩個人站在俱樂部上方門廳投下的陰涼處,遠遠地有個金色的小太陽跑過來撲進了真田的懷裡。
“弦一郎哥哥,我買了雪糕給你!”
他看着真田無奈地抱着懷裡的小姑娘,耳根泛着紅卻還要裝作嚴肅地闆着臉兇她,“冒冒失失的!誰家女孩子像你這樣?”
她沒好氣地擡手用兩邊的雪糕冰着真田的臉,瞪了他一眼,“妹妹給你買好吃的,這是哥哥該有的态度嗎?”
幸村聽着她的話,眼前是被怼得啞口無言的真田,他隻覺得十分有趣,于是他笑了笑。
而她似乎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着一個他,轉頭看到他的一瞬間從真田身上跳了下來,攥着真田的手躲在了他的身後,隻探出一個頭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擡手笑着和她打了個招呼。
她咧開嘴對他笑了笑,眉目彎彎的,明亮又熱烈。
她拉了拉真田的衣服,真田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晃了晃,“滿月,這位是幸村精市,我在網球俱樂部的雙打搭檔。”
“幸村,這是我鄰居家的妹妹,雪之下滿月。”
她手裡隻有兩份雪糕,一份給了真田,低下頭糾結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将另一份遞給了他,随後女孩軟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好,幸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