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雙打接近尾聲的時候,太陽已經在天上轉到了正中間,刺眼的陽光照射在皮膚上,掀起一陣灼熱的溫度,雪之下滿月擡起手腕看着表盤上顯示的時間,微微皺了皺眉。
比賽的時間超出了她的預計,本來她想着早上九點正式開賽,經過三個小時到十二點的時候差不多也應該結束了,但今天的比賽每一場都打得很滿,而且目前的趨勢看起來是要五場全都打滿的樣子,這麼算的話,她的時間就來不太及了。
小西凜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知道她備賽的時間要到了,于是主動接過了她手中的相機,“你要去準備比賽了吧?放心,這兒交給我就行。”
“......嗯,”雪之下點了點頭,将相機遞到了她的手裡,看了她許久之後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脖頸上的挂繩,小西愣愣地看着她,甚至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意思。
雖然他們兩個也算是從一年級開始就在同一個社團相互扶持着一起合作,她也一口一個“滿月寶貝”的叫着,但雪之下表現出的性格好像就是天生習慣和别人隔開距離一般,多數情況下都是她去主動逗她,她有時候甚至害怕她太熱情而躲得遠遠的。
所以她這舉動可以說是反常中的反常,公雞下蛋母雞打鳴的那種反常。
她放下手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最後忽然笑了笑。
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出現這麼放松的笑容,好像原本壓抑的深海中多了一道呼吸的縫隙。
“辛苦了。”
直到雪之下背着包離開她的視野,她還是覺得意外,蹙着眉頭盯着手中的相機,指腹輕輕地擦過鏡頭的焦距圈,快走幾步回到青學的備賽席,直奔自己的同班同學不二周助而去。
原本正在觀賽的不二被她的腳步聲分散了注意力,稍稍偏過頭看向她,“小西同學,怎麼了?”
“不二,你知道滿月今天比賽的對手是誰嗎?”
手機屏幕上和亞久津的聊天界面停留着他發來的上一條消息,他似乎也去了網球場幫助越前刺激他的記憶恢複,雪之下站在場館的出口前擡頭望着天空,那些刺眼的光線穿過她遮擋的手掌落在她的臉上,身上的傷仍舊在隐隐作痛。
地面的暑氣和風凝固在一起,稠乎乎的,她遠遠地看見路的拐角處,透明的蒸氣升騰之下,一個隐約熟悉的身影走過精疲力盡垂下的樹枝倒影。
他扛着網球拍,衣服的拉鍊頭随着行走的動作而擺動着,直到在她面前的停了下來。
“前輩,你要準備去比賽了嗎?”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說話的時候眉梢嘴角都漏出光來,“等我打敗立海大那位部長,就會去看前輩你的比賽的。”
少懷壯志的意切,樸素赤誠的情真,還有清澈眼神中進發出的鮮活生命力,這些都是她幼年的想象中未來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東西。
但想象終究隻是想象。
“裡面在等你,”她說完,擡腳向前擦過了越前龍馬的身側,他回頭看向她的背影,但那也隻是短暫的一瞬間,很快他就晃了晃手中的網球拍,踏上台階走進了球場的門,走向這三個月最後的一場比賽。
亞久津剛剛掐滅了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煙,有些強勢地奪過了她肩上的包,她轉頭看向他,問道,“挺有閑心的,還有空去幫龍馬熱身。”
“龍馬?”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叫得真親切。”
兩人幾乎同時邁開腳步走向路邊去攔出租車,亞久津瞥了她一眼,見她沒有什麼要為自己叫越前太過親近而辯解的意思,放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攥着煙盒折了又折,最後空着踢了一腳,“你喜歡那小子?”
雪之下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有病早點治。”
出租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兩人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像是固有默契一般自動分别坐在了後座靠門的兩邊,中間留出了很大一截空區,看着倒像是兩個人相互不想靠近的嫌棄感。
她靠着車門,轉頭看着車窗之外,忽然開口說道,“我媽媽告訴我,長大以後要真誠,要善良,要勇敢,但我已經做不到了。”
他愣了愣,随後轉頭看向她,可她的目光隻是始終望着窗外,平靜地呼吸着,甚至讓他懷疑這虛無缥缈的話到底是不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有時候我會問自己,為什麼我變不成那樣,甚至看到那樣的人會自卑、恐懼,就好像小時候在身上結下的瘡又痛又癢,哪怕現在将皮膚全都抓到潰瘍也止不了癢,最後隻剩下爛瘡的疤痕。”
“我看着他,像看過去想象中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你以為我是對他好?不是的,我隻是順手對過去的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