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位上粉白紅藍四色的玫瑰相互交錯開放,花瓣間隙漏下的陽光被玻璃桌切割成彩虹般的糖粒,奶白色藤編椅錯落地停在桌邊,每當有風吹過,倒挂在櫃台前的玻璃杯便叮咚作響。
看上去冰帝的展位設計是特色調飲店,冰帝地校旗在風中招展着,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飄散來的玫瑰味霧氣讓人一下就能聞得出來冰帝會長的喜好。
蜿蜒的隊列從展位門口蛇形盤繞,電子屏的等位号碼多的快要放不下,他們遠遠地就看到迹部景吾站在展位旁,身邊是衆星捧月的攝像機和麥克風,似乎正在接受媒體的采訪。
他們站得遠些,聽不太清楚采訪的問題,隻是隐隐約約似乎聽到一兩個有關于“婚禮”的關鍵詞。
真田微微皺了皺眉,對于迹部早有婚約的事情他也是前不久才聽自家爺爺說的,當然也少不了突如其來的娛樂新聞推波助瀾的原因。
“聽說迹部打算在下個月的生日宴上公布婚訊,屆時他的未婚妻也會來,”柳生擡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的家裡有親戚和迹部财團下面的分公司有業務往來,這事兒在業内其實已經不算秘密,早就傳開了。
畢竟是迹部财團家唯一的繼承人,這樣的消息能傳出來也側面印證了迹部景吾本人是認可這件婚事的。
對娛樂新聞沒一點兒興趣的手冢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事,在鏡頭下的迹部看上去遊刃有餘,看不出任何多餘外溢的感情和情緒。
他談起自己的未婚妻是這麼順其自然神色如常嗎?
那雪之下在他那裡算什麼?他讓她離開青學去到冰帝又是圖什麼?他既然有婚約,就不應該還對她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傷害她。
想到這兒,他眉頭緊鎖,不想再在這裡看下去,轉身向其他方向走。
體育館裡傳來悠揚的管弦樂聲,這些音樂都是迹部一首首親自敲定的,聽上去很高雅,不過和合個分區擁擠的人群和紛雜的人聲混在一起再高雅恐怕也沒有人能品味得進去。
亞久津仁并不喜歡這種場合,如果不是壇太一特地來請他,說是這活動很有趣,他才勉為其難來看一眼。
但這地方的人實在是吵得慌,他繞了一圈才在活動分區之間找到一片稍微稱得上安靜的地方,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來這座體育公園的園林設計做得很好。
秋日的風掠過,将公園水面揉碎成千萬片金箔,湛藍天穹像被清水洗過一般,雲絮疏淡如扯開的棉絮,有一陣風從樹梢間拂過,金色銀杏葉飄落在他的腳邊。
他低頭看過去,那片銀杏葉上似乎落了一塊光斑,橢圓的光暈是摻了蜜的粉橘色,他順着光折射的方向看過去,隻看到樹上有個若隐若現的影子。
幾縷金色的發絲從葉片之前漏出來,他放慢了腳步,走近了才看見雪之下滿月閉着眼睛坐在樹上似乎是在睡覺,那塊光斑是她手腕上表盤在陽光下折射出的。
他嗤笑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腳下類似咬碎裹着糖衣的薄玻璃的“咔呲”聲在他耳邊響起,他仰起頭,樹影在他的發梢流淌,少女的衣角和發絲一同從枝桠間垂落,楓糖漿般的光斑正沿着她蜷起的膝蓋緩緩滑動,最後在她臉上化成細碎的金箔。
風掠過少女纖細的腳踝,金棕色皮鞋在枝桠間搖搖欲墜,他神使鬼差地伸手接住滑落的長發,細軟的發絲在他布滿繭子的掌心顯得格外脆弱。
“這是哪兒啊?!”旁邊的灌木叢劇烈晃動,伴随着少年抱怨的聲音,切原赤也頂着一頭枯葉鑽出來時,驚飛了原本落在樹上的麻雀。
亞久津收松開了自己手中的發絲,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吵醒的雪之下微微側過頭,睫毛顫了顫,半擰的眉心顯示着她現在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她擡手放在自己頭頂擋了擋陽光,陰影下發冷的水色眸子似乎還沒聚焦似的,漫無目的地瞥了一眼。
“吵死了,誰啊?”
聽到這個聲音的切原先是不可思議地擡頭望了過去,對上她的目光時隻覺得一陣脹熱的酥麻從脊椎一路爬到耳根,他試圖用右手虎口卡住發燙的脖頸,結果發現左邊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
“我…我……”喉結上下滾動三次才擠出半個詞,尾音在舌尖被打成了死結,他盯着雪之下發梢粘着的碎葉,這才發現自己的呼吸節奏急促得可怕。
風将她耳邊的金發吹得搖搖曳曳,把他組織好的道歉詞晃得支離破碎,喉間騰起的熱氣讓那些詞都蒸發了。
看清楚面前人的雪之下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提道,“又迷路了?”
半晌之後,切原赤也才艱難地點頭應了一聲。
他迷路了,整個世界在四周翻滾,而他飄浮在半空中。
唯一能綁住他不會飄走的,就是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