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手腕戴了條鑽石手鍊,價值不菲。
好幾次折射的光影晃得甯安心神不甯。
後面酒水喝得多起來,場面開始混亂,一位老闆捉住網紅的手腕,“小美,這手鍊怕是不便宜吧,陳總買給你的?”
網紅不躲閃,甚至将手往前遞了遞,“怎麼?我一個百萬粉絲的視頻主就不能是自己買的?”
恰巧甯安輸了一把,其中一位老闆好不興奮,逮住機會将酒斟得滿滿的,“小帥哥喝酒喝酒。”
酒水晃蕩着流出來,眼看要滴在下方兩人手上。
甯安慌忙去接,那網紅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抽回手,一臉突然發現被占了便宜的屈辱表情,“你幹嘛呀!”
那手揚得又高又快,甯安反應不急,酒杯撞到網紅的手,網紅驚叫一聲甩開手,手腕上的鑽石手鍊飛出去。
謝涿趕過來時,網紅拿着那條鑽石手鍊哭哭啼啼,“這個老貴了,而且好幾顆鑽都找不到了,我不管,他一定要賠。”
甯安正趴在地上到處找鑽石。
台子在外場,到處都是人,不說那些鑽石飛到什麼地方,即便還在也多半被人撿走。
謝涿将甯安從桌子下面拉出來時,臉色慘白,眼神彷徨,就像有什麼一直勉力支撐着他的脆弱支架快要傾塌。
不要找了的話,謝涿怎麼都說不出口。
“甯安,等打烊的時候再找。”
甯安的兩隻手還在地上摸來摸去,“不行呀,要是被别人撿到帶走就糟了。”
謝涿跑去找楊安康,對方一臉譏諷,“這會兒打烊,你是不是有病?Mu從開業至今三年就沒提前打烊過,一晚上流水上百萬,為了條破鍊子幾百萬的生意不要了,還是說你們賠。”
謝涿知道自己這邊不占理,難得低下頭,“甯安他不容易,手鍊看着不便宜,如果找不到……”
楊安康冷笑,“不便宜就賠呗,自己損壞客人物品,難道還讓酒吧負責賠償?”
謝涿冷冷盯了楊安康片刻,轉身跑出去。
他陪着甯安在附近幾個桌位都找了,一顆都沒找回來。
雙方去了楊安康的辦公室,楊安康一改剛才的無情,舔着臉對陳總幾人連連道歉,陳總倒沒急言令色,但也看得出不高興。
網紅很傷心又很惱怒地指着甯安,“我這條鍊子七萬買的,丢了的鑽石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配回去,而且這種時尚單品要的就是完整度,若是被我的粉絲看出是後面配的還不知道會怎麼笑話我。”
甯安幾乎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網紅。
謝涿沒好氣,“那你想怎麼弄?”
網紅仰起臉,“買條一樣的賠給我這件事就算了。”
甯安幾乎不受控制地全身顫抖起來。
隻能小聲詢問,“能不能便宜點?”
謝涿生氣地将他拉到身後,“我要求看監控,再報警,由警察确定責任方在誰,喝酒喝得好好的,他有病去碰你的鍊子,再就是我要求現在就鑒定這條鍊子的真假,及損失的鑽石數,如果真的全責在我們這邊,那麼賠償時你的鍊子還存在一個折舊費的問題……”
網紅頓時瞪圓眼睛,她這手鍊确實是時尚單品,也确實需要七萬的高價,但她是從粉絲手裡低價購入的二手品,根本要不了那麼多,當時陳總喊她拿個貴點的東西出來,她可舍不得真正的奢侈品,腦子一動就想到這個主意。
謝涿一副伶牙俐齒的模樣,她都能推測出對方還會讓她出具購買發票,這種二手貨哪裡有發票,若是陳總知道她耍這種滑頭,還不削了她。
頓時也不裝了,直接打開手機就要直播,“我直播間少說也有幾萬粉絲,不如讓他們評評理該怎麼做。”
楊安康猛地撲過來按住網紅的手機,疾言厲色地吼甯安,“你想讓Mu的名聲完蛋嗎?到時候我可保不住你,你自己去跟老闆解釋,他媽的還不快點跟人道歉。”
Mu的老闆不是簡單人,酒吧三年來無人鬧事還能越發紅火,背景手段都了得,大家都清楚,不影響酒吧生意,老闆不太管,若是影響生意,再受寵的員工都會被丢出去。
就是謝涿也變了臉色,明顯對方想利用網絡混淆是非,就不清楚對方為了錢還是針對人。
雙方僵持不下,一直沉默的甯安擡起頭。
聲音很輕,卻沒有絲毫膽怯和祈求。
“我賠。”
最終賠償金額定在五萬,甯安詢問晚幾天給錢可以不。
甯安簽了欠條,對方一改剛才的咄咄逼人,帶着欠條立馬走人,他們走得太迅速,讓謝涿産生一絲懷疑,但是又察覺不出。
可能隻是那位網紅想訛錢。
“我把錢轉給你,剛才可以轉,但不想那麼早給他們錢,要不是楊安康那個胖子插一腳,我們哪裡需要……”
“不需要。”
謝涿回頭望向甯安,甯安從剛才起就很少說話。但此時看起來,他似乎很疲憊,疲憊到雙肩都塌下去。
好像這幾日的改變猶如昙花一現,将甯安又打回原形。
甚至更加脆弱。
甯安擡起眼睛,疲憊地看着謝涿,“我那裡還有錢,本來就是我不小心,你先回去,我休息一會兒就去上班。”
謝涿心情也不好,點點頭換衣服離開。
等酒吧打烊後,甯安又找了一個小時。
幾乎摸遍每個角落。
亮晶晶的鑽石卻好像真的消失般不見半點蹤影。
甯安靠着牆壁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打烊後的Mu跟喧嚣時完全是兩個樣子。
沒有人打掃,沒有人歸整。
一桌桌台子擺滿空掉的酒水飲料,吃食散落到處都是。
空氣中彌漫着渾濁的氣味。
一片狼藉。
就像甯安的人生。
無論他怎麼歸整打理,最終都是這幅模樣。
燈光暗下去的一瞬,甯安眼裡的光搖搖欲墜。
隧道造型的出入口。
隻有一盞盞應急燈亮着。
讓甯安想起曾經有段時間,有個人經常騎着機車載着他經過隧道,他很喜歡應急燈從頭頂閃過的感覺,像一條流動的星河,那時候,他也會天真而短暫的幻想,星河盡頭,是不是不再有煩惱的幸福之地。
有人在他面前站定,身上彌漫着酒氣。
但對方站得很穩,低着頭沉默地看着他。
甯安遲鈍而緩慢地擡起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黝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