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安差點跟向木打起來。
确切地說,向木想揍人,被曹文生架住。
甯安是真的喝醉了,但是挺執着地拽着向木的衣服。
楊勇想趁機火上澆油,被曹文生警告的眼神吓住,心不甘情不願地拖走甯安。
“真是要錢不要命。”曹文生評價。
這件事是謝涿告訴他,對方沒求他幫忙,他自己願意跑這趟。
自上次謝涿說兩人隻做朋友後,他就不常找謝涿,最近一直沒進展。
一是真的忙,二是他挺喜歡現在這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感覺。
還有随着事業的鋪展開,他親愛的母親大人開始張羅相親,幾乎可以預料,等澄江項目走上正規,他就會在一個高光階段選擇門當戶對的女生結婚生子。
豪門婚姻大多如此。
隻看協議的頁碼多還是少。
談不上抗拒,像曹文生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從小什麼都不缺,也就不太清楚到底想要什麼,因為喜歡的總是輕易就能到手,無論東西還是人。
就連謝涿這麼合心意的人,他也沒投入幾分真心。
現在依舊沒打算投,聽說謝涿在搞什麼短視頻也沒當回事。
如果他真的想睡謝涿,給平台投個幾十上百萬也就分分鐘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次看見謝涿聊到自己的視頻,他覺得謝涿眼睛裡的光特别亮人,也特别動人。
至少現在,他不想動那光。
當然,他也沒好心到跑來解決甯安的麻煩,他這種人,向來站朋友不站正義的,但是……
姜野的八卦,不看王八蛋。
曹文生先把向木塞去酒店,轉身從酒吧裡抓了個嘴嚴的,讓他架着甯安,扶着甯安的人看清車後座的人,吓得語無倫次,“姜……老,老闆好!”
曹文生揮走人,撐着車門,“不清楚他跟向木怎麼回事?你的人挺能惹事的,你買下Mu到底是不是為了他我不管,你要是想他記你的好,就直接告訴他,這酒吧買給他的,他以後可以在裡面橫着走,你要是想整他,就再狠點,讓他立馬辭職滾蛋,不過我覺得他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喝成這樣都記得找向木要錢,野子,你也不缺錢,做人能不能大方點,你瞧瞧把人喝成什麼樣子。”
車輛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上,甯安睡得不安穩,動了動找到一個舒服的地方,他缺乏安全感,喜歡拽着東西,最後抓住一個衣角沉沉睡去。
姜野低頭看着在他腿上睡得安穩的甯安。
手不自覺伸向甯安的脖頸。
纖細漂亮,像脆弱的小動物,似乎輕輕一掐就能要了對方的性命。
膽子很小,面對他時,面對向木時,明明怕得要死,可該說的話一句不少,偏偏每句還能精準挑起人的怒火。
就像當年,面對求證的他。
這個人明明怕得要死,捂着血淋淋的額頭,搖搖欲墜,望過來的眼神卻平靜得令他心寒,“我沒有錯。”
那時姜野是吊在懸崖邊的傷獸,哪怕錄音裡甯安的聲音刺得他心髒流血。
他還是想問一句。
甯安的這句話将脆弱的繩索一刀割斷。
那他又做錯了什麼?
是動了不該動的心,還是給的錢太少?
姜野眼底劃過冷意,捏着細瘦脖頸的手指注入力量。
懷裡的人察覺到危險,不安地動了動。
纖細的手指勾上姜野的另一隻手,捏了捏,然後穿過對方的指縫,将自己的手指塞進去,似乎覺得手感沒對,又收回來,最後捉住姜野修長的尾指,摸了好幾遍,然後捏進手心再也沒放開。
風吹過窗外的樹梢,樹影落進車内,溫柔地搖晃。
姜野的目光靜靜落在甯安的臉上。
為什麼這麼溫柔的人能做出那麼殘忍的事。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對姜野也是如此。
隻是當确定無疑的事情因為陳立申的出現而開始變幻莫測時,當年甯安看似平靜冷淡表象下的破綻像一圈圈漣漪顯露,手指觸及的戰栗身軀,低語時的顫音,明明怕得要死,卻一次次倔強地沉吟他沒有錯。
失控的姜野聽不見。
姜野選擇聽不見。
直到甯安哭着說‘他錯了’。
但姜野依舊沒饒過他,他還記得自己将甯安摔在那張廢棄床墊上的狠勁。
沾了血的臉頰撲進灰塵裡,變得髒兮兮。
太陽穴一突一突的刺痛,姜野用力地按壓,卻沒有半分緩和。
開車的季衍收起手機,打破車内的寂靜。
“姜興修有幾個隐秘賬戶開始進入澄江項目。”
溫柔的夜色吝啬地收起來。
姜野擡起頭,黑沉沉的眼睛沒有任何波瀾,“加大投入。”
當水都朝着一個方向流動時是流,是潮,也可能是旋渦。
旋渦多且密時,水勢迅猛。
當旋渦彙集成一個,奔湧的水勢會發現誰也逃不開它的吸力。
車在甯安出租屋附近停下來,巷道逼仄,再往裡車開不進去。
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到八月的尾巴。
金市會在這個時間點猛地進入雨季。
青山區似乎還未從沉悶的夏季走出來,四周依舊郁郁蔥蔥,野蠻地擠占每個角落,雨水就是在這個時候落下來。
沒有帶來涼爽,反倒更加窒息,植物味混雜着黴味和尿騷味。
自建房挨得密集,二樓伸出的竹竿晾滿衣服。
先前還在風裡飄動,後面就像垂着的一張張人皮。
從這裡走到甯安住的地方大約要十分鐘。
這個雨勢會淋成落雞湯。
“我送他回去?”司機被開後,季衍承擔起運輸任務。
雨水噼裡啪啦砸着車窗,姜野看了眼窗外,巷道盡頭的屋檐下,好像站着個孩子,細細的一道影子很快被雨水沖開。
姜野看了眼腕表,已經淩晨兩點,怎麼可能有小孩在外面。
“回去。”
季衍點點頭開始調轉車頭。
明明醉得很沉的甯安,突然坐起來,他伸出雙手在玻璃上亂抓,似乎想看清楚外面的樣子,伸手拍打着姜野,語氣焦急,“幾點了幾點了?”
姜野皺起眉頭,“兩點。”
聽見姜野的聲音,甯安頓時僵住。
他輕輕吸了口氣,将臉埋在手裡搓了搓,像是在醒酒。
隻有消瘦的肩頭顫抖着。
他頭也不回,“今晚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姜野冷硬的五官緩和起來,壓住甯安的肩頭,“雨太大。”
甯安沒回頭,他不敢,擔心姜野看出什麼。
心底的焦急像地溝的水一層層湧出來,這樣的大雨天,甯翼一定睡不着。
雖然他聽不見,但是甯翼跟他一樣不喜歡雨天。
閃電在天邊時隐時現。
“沒事的,幾步路就到了,我先走了。”
肩頭的手掌穩而沉,“跟我回去,明天不需要那麼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