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吃過醋啊……”宋伊恩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那張旭傑呢？你看到我和張旭傑的時候也吃醋了嗎？”

“嗯。有點兒。”

“真的假的？！”宋伊恩驚呼。這下他來勁兒了，幹脆拿起手機，坐直了身子。

俞景坤卻看了眼時間，催宋伊恩去睡覺。

宋伊恩也看向屏幕頂部的時間，正好零點，的确該睡了。

關閉所有的燈盞，宋伊恩在床上窩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就沉入了睡眠。

深夜，窗簾被風輕輕吹動，緊閉的玻璃窗外是一片靜谧的深藍。

睡夢中的宋伊恩動了動眉頭，翻了個身。他沒有聽見空氣敲打窗戶發出了沉悶的兩聲“嘭、嘭”。

但很快，宋伊恩被敲窗戶的聲音吵醒了。

他睜開眼——

兩張陌生的孩童臉蛋放大在眼前，一男一女，浮在空中。男孩棕發棕瞳，戴着老舊的棕色鴨咀帽；女孩金發碧眼，一身粉色洋裝，手裡抱着缺了隻眼睛的兔子玩偶。

宋伊恩簡直忘記了呼吸！

這兩個浮在空中的小孩是……是……是鬼嗎？！！從隔壁墳頭飄來的鬼嗎？！

“我覺得他看見我們了，傑克。”小女孩一歪腦袋，“你看，他好像吓到了。”

他們在說英語？

這裡不是意大利嗎？

宋伊恩攥緊床單，手掌沁出了冷汗。

怎麼辦？去找朗瑟？可現在怎麼起床？穿上褲子就沖出去吧，對，其他的行李明天早上再拿。

“嘿，伊恩，你看到我們了嗎？”被叫作傑克的小鬼沖宋伊恩笑笑，臉頰兩顆甜甜的小酒窩，“你終于能看見我們了嗎？”

宋伊恩驚恐地瞪大雙眼。

“金妮，他不會要死了吧？你看他的眼睛。變得更大了。”傑克疑惑地看向金妮。

金妮看也不看傑克，表情慢慢變得嚴肅，“伊恩，你看見我們了。”她笃定地說，“為什麼你假裝沒有？”

宋伊恩覺得快要喘不上氣了，他在心裡倒數3、2、1——然後掀開被窩，抓起一條褲子，箭步沖向房間大門。

然而打開門的一瞬間，宋伊恩僵住了。

分明是夏天，卻有冷冽的冬風迎面吹來。

眼前是一副車水馬龍的舊上海街景，瑰麗的銀行大廈穹頂鍍金，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成批的黃包車在前行，偶爾駛過幾輛威風的老爺車，鳴笛聲沒入了黃浦江水流動的潺潺聲響裡去。

“你最好穿一件大衣。”金妮在宋伊恩背後說，“夢裡也會感到寒冷的。”

宋伊恩猛地回頭。

兩隻小鬼騰在空中，一臉認真地注視着自己。門外是夕陽西下的舊上海，而門内卻是靜悄悄的二十一世紀的米蘭夜晚。

這是……

發生了什麼？

“你在做夢，伊恩。”

“你在做夢，伊恩。”

金妮和傑克異口同聲。

宋伊恩的心髒快跳出身體了，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努力站穩，可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我……我要回去繼續睡了。”

比起外面的陌生世界，似乎，眼前的兩個小鬼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宋伊恩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就要關門——

“别關！”金妮大叫。

來不及了，宋伊恩“砰”地關上門。

下一秒，酒店房間的景象散去，他們全然置身于那條舊上海的大街。

宋伊恩光着腿腳，隻穿着一件單薄的T恤，站在街邊瑟瑟發抖。夕陽已經墜入黃浦江下，他嘗到一口鏽味的寒風。

“你本來可以變出一件衣服給自己穿的。”金妮遺憾地說。

“什麼？”宋伊恩哆嗦着抱住自己。

“那裡是夢與現實交接的地方，你可以控制一切。”傑克解釋道，“你想象的一切都可以為你所用。”

金妮點點頭，“比如你可以想象一件漂亮的皮草大衣，然後它就會出現在你眼前，你就可以穿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比那邊的流浪漢還不如。”

宋伊恩順着金妮的目光看去，遠處的街角有個衣着破爛單薄的老漢，背上的一袋垃圾比他人還大個，正被幾個光鮮亮麗穿着制服的男人驅趕。

即便是夢，宋伊恩還是不免心生同情。

“他的衣服都比你的保暖。”金妮說。

宋伊恩的牙齒打着架，閉眼虔誠地想象一件保暖的羽絨服。

然而等他睜開眼，卻什麼也沒看見。

“衣服呢？”宋伊恩疑惑，“我剛才在心裡想象了。”

“你已經不在交界點了，伊恩，剛才是你自己關上了門。”傑克歎氣。

“嗯……”金妮撇了撇嘴，看向傑克，“他好像沒有以前聰明了。”

傑克搖搖頭，又歎了一聲氣。

宋伊恩冷得快要崩潰，試圖掐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疼醒。

一個沒穿褲子的男人站在冬天的街頭虐待自己，足以賺翻行人的眼球，許多路人都投來了目光。

“伊恩，你在幹什麼？”傑克飄到宋伊恩身旁。

“你在試圖讓自己醒過來嗎？”金妮飄到宋伊恩腿邊，那白皙修長的大腿已經被他掐紅了。

“沒用的。伊恩。除非有人叫醒你，否則你醒不過來。”傑克說。

“伊恩，你這樣太丢人了。你要讓夢裡的你以後還怎麼見人？”金妮皺眉。

“我快凍死了！”宋伊恩顫抖道。

“你可以進去取暖啊……”金妮指了指宋伊恩的左側，一家門面奢華的酒樓，“這是你們家的酒樓。”

宋伊恩迷惑極了，可他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小跑着沖進了金妮所指的那家中式酒樓。

邁出步伐的一瞬間，宋伊恩切真感受到了腳下粗糙的地面，冷風從身邊吹過……

一切都像真的一樣。

終于躲進酒樓，暖流将宋伊恩環繞，渾身的細胞都活了過來。

酒香、檀木香、美食香味混合成一種陌生而古老的氣味撲鼻而來，宋伊恩看見大堂的食客和跑堂通通停下手裡的動作，震驚地看向他。

宋伊恩無助地頓住了腳步。

“你給你自己惹了大麻煩，伊恩。”金妮啧歎。

……

半小時後，宋伊恩整齊穿好了一身玉色緞面馬褂，乖乖坐在雅間包廂裡，消化着金妮與傑克所說的一切。

“我剛才聽外面的人說，是你哥哥來接你，還好，還好，你哥哥很好說話的。”傑克盤腿坐在圓桌的中央，“如果是姐姐，你就慘了。”

“我沒有哥哥姐姐。”宋伊恩悶悶不樂道。

“是的，是這樣的，你确實沒有。你是被收養的孤兒。”金妮連連點頭。

宋伊恩扯了扯嘴角，“我謝謝你啊。”

“别垂頭喪氣的。反正你也醒不過來，不如好好享受吧。”傑克歪了歪腦袋，“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不覺得。”宋伊恩低下頭，“太丢人了。就算是夢也很丢人。”

“原來你也知道丢人。”安妮眨眨眼睛。

“噢，你哥哥來了。”傑克探頭看向大門，“待會兒你不能再這樣和我們說話了，你會被關到瘋人院去的。”

這時，門被扣響三聲。

沒等宋伊恩回應，大門便開了。

“伊恩？”熟悉的低音。

宋伊恩猛地回頭——

雅間門口，俞景坤一身挺拔有型的黑色西裝，臂彎裡垂挂着一件呢大衣。他不作任何表情，看着冷峻又陌生。

宋伊恩愣住了。

“哥哥？”

“在這兒吃了晚飯再回家吧。”俞景坤踱步走進來，輕關上門，“餓嗎？”

宋伊恩立即站起，用力撲進俞景坤懷裡，“哥哥、哥哥……好想你。”

他沒有注意到，俞景坤渾身繃直了，僵硬得像塊石頭。

很快，宋伊恩反應過來這是夢境。他笑着擡起頭，小貓眼月牙似的彎，“反正都是你，親親不算出軌吧？”

說完他踮起腳，吻住俞景坤的嘴唇。

下一秒，宋伊恩卻被用力推開，那力道來得猝不及防，他踉跄了幾步就要摔倒，被俞景坤一把拉住，然後扶正。

宋伊恩一臉茫然。

而俞景坤蹙着眉，嚴肅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懼。

“宋伊恩。”他用訓誡的口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