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得厲害,鉛雲沉甸甸地壓在侯府上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塌落。凜冽寒風如刀刃般呼嘯而過,刮得樹枝“嘎吱”作響,殘留在枝頭的幾片枯葉被無情卷落,在空中打着旋兒。蕭逸塵身着一襲玄色錦袍,腳步匆匆卻又略帶遲疑地邁向林瑤居所,袍角在風中翻飛,恰似他此刻紛亂如麻的心緒。
到了門前,他擡手欲叩門,卻在半空中僵住,手指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蕭逸塵還是輕輕叩響了門扉,聲音幹澀喑啞:“阿瑤,是我,逸塵,你開開門可好?”屋内寂靜無聲,唯有寒風穿堂而過的嗚咽聲。他等了片刻,不見回應,又擡手,加重力道敲了幾下,提高嗓音道:“阿瑤,我知道錯了,此次前來,便是向你賠罪,求你給我個機會。”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隐隐約約傳出的哭聲,那哭聲斷斷續續,卻像一記記重錘砸在蕭逸塵心上。他垂下手,無力地靠在門框上,眼眶泛紅,滿心懊悔如洶湧潮水般翻湧不息。“阿瑤,你聽我說,公堂之上,我看似秉公審訊,實則心如刀絞。”蕭逸塵聲音發顫,輕聲訴說着内心煎熬,“朝堂施壓,證據确鑿指向你,我若有一絲偏袒,不單你性命堪憂,侯府上下幾百口人都要受牽連,我别無他法啊……”言辭懇切,話語裡滿是無奈與自責。
寒風吹得更猛了,裹挾着細密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不多時便在他肩頭積了薄薄一層。蕭逸塵卻仿若未覺寒冷,身姿依舊挺立,目光緊鎖那扇緊閉的門,好似要用目光穿透門闆,看到屋内林瑤的模樣。“每問一句,我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每瞧你一眼,滿心滿眼隻剩愧疚。那些過往情誼,于我而言是命根子,怎會是消遣?我隻是想護你周全,卻不想用錯了法子,傷你至深。”說着,他眼眶中淚水打轉,幾欲奪眶而出。
屋内,林瑤緊靠着門後,身子簌簌發抖,淚水順着臉頰肆意流淌,打濕了前襟。往昔與蕭逸塵的甜蜜回憶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春日裡漫步侯府花園,他俯身輕嗅繁花,轉頭朝她溫柔淺笑;遊船賞景時,他穩健搖槳,目光始終追随着她,眸中深情藏都藏不住;月下相擁,他懷抱溫熱,情話呢喃,承諾要護她餘生安穩……可畫面陡然一轉,公堂之上那冰冷疏離的質問、絕情淡漠的眼神,又如噩夢般襲來,将那些美好擊得粉碎。
悲從中來,愛恨交織,林瑤擡手捂住嘴,生怕哭聲洩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印。她不知如何面對眼前這人,曾經滿心期許、托付終身的侯爺,一朝成了傷她最深之人。原諒他,往昔傷痛刻骨銘心,難以釋懷;不原諒,心底那份眷戀又絲絲縷縷牽扯着,割舍不下。
雪越下越大,蕭逸塵肩頭已覆上厚厚一層積雪,仿若一座孤寂雪人。他身形微微顫抖,不知是凍的,還是因内心悲戚。門内門外,兩人近在咫尺,卻仿若隔着天塹鴻溝,一個滿心懊悔求原諒,一個悲恸糾結難抉擇,唯有寒風與飛雪見證這揪心一幕,嗚咽着将哀傷肆意蔓延。
天色愈發暗沉,墨雲翻滾,沉甸甸地壓在侯府上空,狂風裹挾着暴雪,肆意抽打着庭院萬物。蕭逸塵依舊身姿筆挺地立在林瑤居所門外,肩頭積雪厚如棉絮,衣角早已濕透,寒風穿透衣衫,凍得他四肢麻木,可内心的煎熬卻讓他渾然不覺這徹骨寒意。
屋内,林瑤靠着門滑坐在地,雙手抱膝,淚水止不住地湧出,打濕了裙擺。往昔的回憶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裡不停輪轉:戰場上,箭雨紛飛,蕭逸塵渾身浴血卻拼死護她周全,那堅毅眼神仿若銅牆鐵壁,為她擋去所有危險;閑暇時,二人于書房對弈,她耍賴悔棋,蕭逸塵佯裝嗔怒,捏捏她鼻尖,寵溺縱容;還有那夜月下撫琴弄箫,曲調悠揚婉轉,彼此目光交彙,柔情蜜意盡在其中……那些美好瞬間,曾是她滿心珍視的寶藏,卻因公堂那一場噩夢,蒙上厚厚的陰霾,變得遙不可及。
不知過了多久,林瑤哭聲漸歇,隻剩抽噎。她緩緩起身,雙手顫抖着扶上門闩,猶豫再三,終是輕輕拉開了門。門軸“嘎吱”一聲,似打破了某種禁锢,寒風裹挾着雪花猛地灌進屋内。蕭逸塵聞聲轉頭,刹那間,二人四目相對,皆是淚眼婆娑。他眼中滿是驚喜、愧疚與深情,嘴唇微張,卻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林瑤亦是眼眶泛紅,眸中水汽氤氲,長睫挂滿淚珠,神情複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