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看了眼牆上的挂鐘,确實比平時多用了一些時間。他慢慢挪回床邊,猶豫地說:“那時候你不肯告訴我‘春生’的真相,也是因為‘沒必要’?”
答案心知肚明,非要拐彎抹角地确認對方的心思,好像退回了很多很多年前,互相試探,互相保留。
花無缺循着他的話牽扯出紛雜的記憶,過去的一幕幕鋪在眼前,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小魚兒當時在藥王谷外的争辯完全是多餘的,其實答案隻需要幾個字。
“因為我愛你。”
因為愛你,所以義無反顧;因為愛你,所以希望你的快樂能更長久。
小魚兒心頭一緊,環住他一隻胳膊,沉默地把頭靠在他肩上。
那些孑然一身的時光裡,他曾一遍遍地複盤最後共度的歲月,想自己為什麼沒有察覺花無缺的異常,想他的沉思、他笑中的苦澀、他的若即若離……
“患難與共”說起來容易,可當危機真的來臨,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将對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就如小魚兒在毒發失控時讓花無缺殺了自己,亦如花無缺選擇以命換命卻緘口不言,這是關心則亂、人之常情。他們雖深愛彼此,但因沒有見過真正的愛,就在無意中傷害了對方。
花無缺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過得好嗎?”
“記不清了,隻知道一點都不好。”小魚兒聲音悶悶的。
到底是不記得還是不願說,對花無缺而言已不重要。重逢至今,現在才敢問前世自己離去後小魚兒過得如何,一則是因為他匆匆看過魔劍裡的記憶,二則是為了回避,早早撒手人寰,他終究心有愧疚。
“辛苦你了。”
小魚兒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是既得利者,與其說我在生你的氣,不如說怪我自己太遲鈍。”
“不知者不罪,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小魚兒邊想邊說:“你那時候的演技并不好,把一出故意拒絕我的戲碼演得破綻百出,分明就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如果我能再堅定一些,說不準能逼出你的心裡話,可惜……”
可惜在惡人谷長大的江小魚習慣捂着一顆真心,渾身是刺,任何人試圖靠近都會被刺傷。可花無缺太特殊了,是他曆經千難萬險才找到的知己與親人,是他自己把心捧出來的。那次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才令他生出勇氣往前跨一步,偏偏被花無缺擋了回去,再也不敢冒出頭。
“就算時間有限,我們之間也不該隻是那樣的結局。”
花無缺閉了閉眼。自己總以為既知結局苦澀,那就不必開始,殊不知最大的過錯不是為小魚兒犧牲自己,而是在明知時日無多的情況下,推開他。一千天又如何,隻要認真地相守過,便不留遺憾。他壓下心中的洶湧波瀾,用力吻上了小魚兒的嘴唇。
小魚兒原本陷在回憶裡,瞬間所有的情緒都被阻斷,愣了半刻才微微張嘴感受對方炙熱激烈的吻。
等分開時衣服都亂了,小魚兒倒在柔軟的枕頭上,花無缺用拇指觸碰他臉上的傷疤,眼底深潭難掩翻湧的欲/望。
小魚兒一顆顆解開花無缺的睡衣扣子,盯着他露出挑釁的笑容:“早知道你心思不純,那時候就該扒了你的衣服綁到床上,看你還嘴硬。”
花無缺也對他笑了下,重新低頭與之擁抱在一起。
天花闆的白色燈光換成了柔和的床頭燈,屋裡的溫度越來越高,那道陰影重新覆了上來,小魚兒動了動肩膀下的枕頭,哪知整個身體幾乎被抱起脫離床鋪,脖子揚成一條弧線,第一次在這樣的狀态下失去掌控,他很不安。
花無缺将他抱得更緊,貼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别怕,我會永遠陪着你。”
小魚兒說不出現在是什麼感受,一面想花無缺實在太肉麻,時間足以證明的事何必反複強調,剛要說句“知道了”,卻微妙地察覺到細語呢喃跨越了時空,竟讓記憶裡的沉疴頑疾奇迹般地消散了。
他不再害怕過去的痛楚,甚至能在親熱時拿來閑話長短:“你知道你當年拒絕我的時候,最大的破綻在哪裡嗎?”
花無缺果真追問:“在哪裡?”
“太溫柔了。你應該罵得狠一點兒,就像電視劇演的那樣,讓我對你徹底失望。”小魚兒絕不會承認自己在花無缺死後想了許多年才想明白。
花無缺也釋然地玩笑:“那我怎麼舍得。”
·
周末一晃而過,兩人各自回到工作崗位,臨近午休時花無缺收到了小魚兒的消息:
【親愛的江無缺先生,為了我們倆的感情質量,同時防止類似周末的事故再次發生,特定家庭守則如下:
坦誠相待,違者罰款!】
花無缺回複:【罰款多少?】
【視情況而定,百元起步,上不封頂】
【就這一條?】
【足夠了】
同事三三兩兩離開座位,花無缺也關上工作文件,認真看了遍守則。
【江小魚】
小魚兒大概也休息了,立刻回了個問号,許是見自己很久沒有被直呼全名了,又補了條:【我在,你說】
【這條規定對你有效嗎】
【當然,一視同仁】
花無缺打電話給他,對方立刻接通,問:“怎麼了,不同意?”
“想再界定一下具體範圍。壞消息不準隐瞞,好消息也不行嗎?”
“好消息?可以商量。”
“好,我同意。”
挂斷電話,花無缺拿白紙手抄了一遍家庭守則,簽下二人的名字,拍照發送,附文:【簽字蓋章,終身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