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空氣清新,溫度卻比城内低,内侍彎着身子去夠窗子的木檐,卻聽見太子喚他。
“加祿,就開着吧。”
太子商宮涅站在書桌邊正在臨摹一份石拓,他身材高挑卻稍顯羸弱,提筆間露出的腕骨分明,手腕上系着一節紅繩藏在寬大的袖口裡。
月白色的直襟長袍繡着四爪金龍的紋飾,在他身上卻也有些大了。
他面如美玉,眉毛帶些英氣,可眉目溫澈,像是一灘酒水,想讓人溺斃在其中,唇形有些微挑總帶着微笑的樣子,就是顔色蒼白,像是血液沒有辦法供應到哪裡,端的上是一副清俊的谪仙樣貌。
像是習慣了,他拓完一頁便停下揉一揉發酸的手腕。
“殿下,該喝藥了。”加祿端上一碗黑乎乎的中藥,放在了太子手邊。
商宮涅沒有擡眼,用旁邊的絹布擦了擦手,走向了窗邊。
外面景色如畫,這裡是紅漾居的最高點,站在窗邊總會有一覽衆山小,萬般皆草木的豪邁氣概。
窗邊風大,吹得商宮涅的長袍迎風飄起,腦袋後面墜着的綢帶系的松了,經風一吹,飄向了窗外。
“殿下!”
加祿慌張出口,剛剛的一瞬間,他總感覺谪仙般殿下也要随風飄走一樣。
商宮涅回過頭,看向加祿,眼神無波無瀾。
加祿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藥要涼了,這是娘娘親手熬的…”
話未說完,但看着商宮涅的表情,他将剩下的話咽進了肚子裡。
“今日,長陵可會來參加賞花宴。”
“回殿下,小侯爺已經出發了,過不了一個時辰就到了。”
“他今日穿的……”
“月白色長袍,花色挑的是菊苣。”
商宮涅聽到這,勾起唇輕笑出聲,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樣,這賞花宴的許多女子可要傷心了。
這一笑,清俊出塵,剛剛緊繃的氛圍瞬間消散,加祿在心裡愈發肯定了小侯爺薛岫白的身份地位,不光皇上喜愛小侯爺,就連太子殿下也十分喜愛。
“等長陵到了,把他帶到這裡,就說孤有事找他。”
“諾。”
“還有,去給桉樹傳個話,讓他這幾日跟緊着些,保護好他。”
應下後,加祿折身走了出去,在關門的瞬間,瞧見太子端起了乘滿中藥的碗。
關上門,屋子裡一片寂靜。
中藥有些涼了,散發出格外苦澀的氣味,商宮涅端起碗來放在鼻端聞了一聞。
下一刻,便将滿滿的中藥傾倒出去,喂養那青山常綠的青松。
*
宴會安排在郊外青城山的半山腰上,紅漾居作為太子私産,占地半座山頭,劃作皇家園林,因着太子身體不好,冬天修建了天然的溫泉,夏季涼爽避暑,離上京也及近,出了城,約莫一個時辰就到了。
嘉和公主的鸾駕早早便到了門口,她隻坐在馬車裡,時不時的掀起車簾同侍女說上兩句話,不見她進門,像是在等人。
嘉和公主脾氣火爆,是衆人皆知的事情,據說她平日連靈安公主都不放在眼裡,又是何人能讓她安安分分的等在車裡?這可給門口迎賓的侍從急壞了。
好在那人沒讓嘉和公主久等,很快,不遠處駛來一輛低調樸實的馬車,馬車前檐上挂着一塊牌子‘聞’。
馬車後面還跟着個青蔥白玉的世家公子,這可一點都不陌生,便是聞丞相家芝蘭玉樹的公子,聞懷澈。
這可是上京炙手可熱的貴公子,煙藍色的廣繡直裾深衣,沒有多餘的花樣,僅僅在腰間墜着一根白雲玉佩,人如蔥竹。
他對着馬車裡的人說了兩句話後,便提前離開了。
讓人更加好奇,讓他這樣細緻對待的人,是聞家的哪位小姐。
那輛馬車行進到嘉和公主車架前停了下來,珠簾掀開,一名少女扶着身旁婢女的手下了馬車,她身體像是有些虛弱,将一般的力氣用在了下馬車這兩步路上,直走到嘉和公主面前才停下。
“問公主殿下安。”
“清韻怎來得這般遲,可讓我好等!”
嘉和公主一見那少女,便假意抱怨着,隻是語氣裡帶着些往常沒有的雀躍,三兩步就下了馬車,與那名少女并排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