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吓得關績喝了一口的茶葉沫子,呸呸了半天都吐不幹淨。
“乖女,你要瞧上誰了?”
語氣勉強還能維持鎮定,可劇烈抖動的胡子讓人感覺,這句話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就今日,那個叫陶嘉屹的小兵。”關月鸢回想半天才想起了他的名字。
“什麼!”關績頓時兩眼一黑,手中沒個分寸,将上好的油青色茶杯捏了個粉碎。
這小子好厲害的手段,他前腳剛叫梁衡去探探那小子的底細,好家夥後腳被偷家了,竟敢讓他親閨女自己說出來要……要他!
關績嘴唇抽動,眼瞅着就要落下淚來,旁邊候着的葉伯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了父女中間,用桌上的布随意地擦了一把關績落下的眼淚,甚至還有餘力抹了一把鼻涕。
“老爺,這可是夫人最愛的一套茶杯啊!”
卻是關月鸢擔心的湊上前,“爹爹,您沒事吧?”
“無事無事,笑話,想當初你爹我三進三出直拿敵人首級,連點皮毛都沒傷,就這點碎茬子能傷的了我分毫?”關績忙将手中的碎渣甩幹淨,一擡手,赫然露出一道血痕來。
葉伯眼角抽了抽,将手中的帕子遞到了将軍手中。
關月鸢心中疑惑,自從今日從營地回來,将軍爹爹就感覺有什麼事情壓在心裡,眉目之間淨是愁容,莫不是最近邊境有了什麼危機?
可半月後秋獵就要開始了,這次秋獵不同往日,宣帝帶隊,太子随行,貴妃伴君,頭獎的禮物更是豐厚無比!
往年的秋獵僅僅皇子帶隊,二囡因病從未參加過,今年好不容易身子大好了,若是能在她的幫助下拔得頭籌,也算是她身為姐姐送給二囡一個大禮!
秋獵不可多帶随從,隻能選一個陪侍,主要負責搬拿箭筒并且将自己的獵物記錄清楚。
每天都會抽簽才能選定個人箭矢箭羽的色澤,關月鸢暫時還沒想出來什麼好主意,但讓她逮住一個大型猛獸,讓陶嘉屹搬回來後再插上屬于二囡的信物,這不就解決了!
那陶嘉屹力大無窮又生得機靈,相必幹點體力活也不在話下,這才央了關績,想将他從軍營要出來陪着她去秋獵。
“閨女你這便瞧上他了?是不是略有些草率了。”關績心痛詢問。
關月鸢毫不猶豫地點頭,旁人可擡不起她看中的大型猛獸!
“可你……瞧上了他哪點?”關績老眼含淚。
關月鸢仰頭思考,然後答道:“女兒瞧他力氣大得很……”
“模樣卻一點兒也不粗笨……”
讓他偷偷搬運送獵物,也不會引人懷疑。
“還能說會道!”
若是遇上嘉和,免不了口舌之争,那人說漂亮話一絕,就是不知罵人的話會不會。
每多說一詞,關績的眼神就暗淡幾分。
葉伯在旁瞧得清楚,連忙打岔,“小姐今日去看過夫人了嗎?今兒中午夫人沒什麼食欲還惦記着小姐呢。”
确實,往常關月鸢都會陪元娉婷用飯,一日三餐頓頓不拉。
元娉婷懷着孕,胃口不佳,但是隻要關月鸢陪同,總能多吃下去半碗飯。
今兒中午沒來得及陪娘親,關月鸢這就告别了爹爹,轉頭往娘親哪裡去了。
葉伯笑着目送關月鸢而去,回過頭來就看見自家将軍一副碎掉了的樣子。
那邊關月鸢正陪着元娉婷喝粥,她今日這邊吃了一口,那邊又吃了一些,中間還吃了兩碟子點心,實在有些吃不下了,但不忍娘親擔心,生生又喝了一碗濃稠的鹹粥。
“今日跟着你爹去營房可有收獲?”元娉婷用勺子輕輕攪粥,讓溫度降下來。
“娘親,我看中了一個人,向爹爹要人,可爹爹好像不同意。”關月鸢連忙告狀,若是娘親同意了,這事就成了大半。
“那你先跟娘說說,你瞧上他什麼了?”
怎麼今日都在問她為什麼,還不是為了秋獵。
關月鸢這樣想着,沒想到脫嘴說了出來。
“秋獵?”元娉婷湯勺一頓,鸢兒的樣子不像是看上人家了,難不成都是為了秋獵?
她心中好笑極了,自己那不靠譜的夫君,此時還不知道哭了幾回呢。
見關月鸢嘴一撅,她連忙哄着,“娘答應了,你爹爹不同意娘去給你說。”
“真的嗎,娘親!”關月鸢高興地躍下地面。
這孩子自從三年前經曆平樂村的事情之後,越發沉穩,相較于之前跳脫的性子收斂不少,倒是惹得關績與元娉婷擔憂,他将軍府的閨女自當每天都快快樂樂,見到她每日雷打不動的去練武負重後,兩人更是心疼極了。
沒想到,同意這件事,竟能讓鸢兒如此開心。
“娘親,我去給您獵隻狐狸,然後讓阿娘給您繡個圍圈,冬日圍着不冷。再給小弟弟獵隻兔子,回來養着玩。”
元娉婷笑着點了點頭,“好呀,不管鸢兒獵中什麼回來,娘都很開心。”
第二日一早,關月鸢帶着關績的手谕就要去提人,她本想着等陶嘉屹賽完最後一場再将他領走,可一見面,那小子就撒丫子跑了過來,也不參加比賽了,表示這就要跟着關月鸢走。
他雙眼亮晶晶的對她道:“姐姐既要帶我走,還參加這些比賽作甚?最大的獎已經在我手中了,旁人可羨慕不來。”
站在旁邊的其他将士皆氣的牙癢癢,恨不得當場給他兩棒槌,昨日那名副官直接一腳沖着陶嘉屹的屁股踢去,“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對郡主說話。”
陶嘉屹挨了一腳,也不躲,微微低着頭聽着副官的訓斥,隻敢悄悄瞧關月鸢一眼,模樣十足的可憐。
眼角微紅,襯得少年可憐兮兮,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說些話怎麼了。
關月鸢擡手制止了副官的訓斥,既已準備跟她了,就得對這孩子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