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岫白不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黑眸深沉,就聽見她說:“法華寺那邊還沒動靜麼?”
……
薛岫白歎了口氣,有一種釣魚時大魚掙線脫逃後的無力,對關月鸢說:“沒傳來消息,應該是沒什麼動靜。”
關月鸢不免心急,擰着眉敲打着手中的臂環,再過半個時辰,她的人就将商幼晚送走了,此時不能出一點差錯,她必須守在這裡。
有一聲輕笛聲響起,在空竹灌耳的環境中顯得十分虛幻,但關月鸢真的聽到了,連忙轉頭去看薛岫白。
薛岫白點了點頭。
關月鸢知道,法華寺的那位,踏出寺門了…
看着周圍的百姓為商幼晚添妝插花,關月鸢心中不免酸澀,雖說食公主俸祿,若是能換得兩國交好,為百姓謀太平,也算是…人生圓滿。
可,她是商幼晚啊,是她從小長大的晚兒姐姐,明知道彌國狼子野心,難不成眼睜睜的看她送命…
關月鸢捏緊了拳頭,眼中含淚,總歸是希望她得到幸福…
突然,周邊衆人聲浪停了下來,唢呐鑼鼓聲歇,到時辰了。
宮門大開,首先出來的是兩列縱隊,關績打頭,面容威嚴,兩邊的縱隊身姿挺拔,肩扛長槍,一派氣宇軒昂的精神面貌,再往後是彌國使臣,為了表明對靈安公主的敬重,彌國專門運來了十車聘禮。
各種金玉翡翠,各種珍珠,珊瑚,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寶物。彌國靠海吃海,富碩有餘,内陸難得一見的海貨,甚至被炒上了天價,沒想到彌國一出手就是十車。
再然後,三皇子作為送賓,身騎高馬,頭戴束冠,送妹妹出嫁。他眉目間稍顯疲憊,原本在南邊練兵守國,突然被叫了回來,隻用了五天,就從邊境趕了回來,日夜兼程,格外疲憊。
但靈安出嫁,作為兄長,自應送嫁,他倒要看看,這彌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腰間别着一個令牌,薛岫白瞧的清楚,将軍令。
三皇子轉頭,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的薛岫白,他面目一怔,然後興奮的對薛岫白招了招手,嘴中還喊了聲:“長陵。”
薛岫白不願與傻子搭話,扭過頭不去看他。
八匹白馬映入人們的視線,毛色潔白無一絲雜毛,渾身肌肉,一看就是千裡難尋桀骜不馴的寶馬,此時卻甘願帶上缰繩,步調一緻的充當坐騎。
背後是八人寬的尊台,四周環紗,商幼晚就坐在上面。
這是她庇佑的百姓,所以改車換紗,隻為讓她最後看清自己的國土。
那人高坐其上,身姿婀娜挺拔,微微低頭面前落下的珠串将好看的眉眼遮得嚴實,隻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身上的喜袍用金絲銀線繡滿了鳳凰尾羽,陽光之下,光彩奪目反射出五彩的光。
衆人皆驚歎公主的儀态萬千,隻有關月鸢察覺出來一絲不對。
安雁何時身形與商幼晚這麼相似了?
一陣清風吹過,灑下一些雨珠,萬裡無雲的好天氣,像是上天在為公主祈福。
這是神迹,衆人紛紛下跪,叩首感謝皇恩。
直到雨水打在關月鸢的臉上,将那四周的紗吹起,關月鸢與商幼晚對上了眼睛。
商幼晚面露含笑,隻是落下了一滴眼淚,她輕輕地對關月鸢搖了搖手。
關月鸢這才反應過來,披着嫁衣的哪裡是安雁,還是商幼晚!
關月鸢震驚,推開人群就要往前去。
馬車行的很快,身後跟着出嫁的十裡紅妝,全都将商幼晚與關月鸢隔開。
“長陵你告訴我,晚兒姐姐和昙鸾佛子都去了槐樹那裡,對嗎?”關月鸢焦急的晃着薛岫白的手臂。
可薛岫白隻是看着她,張口閉口幾次,也沒說出來安慰她的話。
“對了,昙鸾,昙鸾佛子還在槐樹那裡,我去把他帶過來,還能趕得上。”關月鸢喃喃自語,轉身就要跑。
卻被薛岫白一把抓住,然後掰正了身子,往前指。
指端指向的,正是在城樓上的昙鸾。
昙鸾身穿正紅色佛衣,身上披着的是金絲鋪就的沙彌,與商幼晚的嫁衣很相似,這是繼任法華寺的佛衣,關月鸢認得。
他雙手合十,掌心挂着一串佛珠,身下就是公主将要前行的城門。
禮樂聲起,公主過城門,一人城上,一人城下。
再也見不到了。
兩國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同稱,相美,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