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加劇,似乎不如薛岫白走前對關月鸢說的那樣簡單。
那日情況危急,宣帝終究沒能瞞住這些消息。事情不是突然發生的,從和親隊伍到達兩國交界的烏拉莫山脈起,偷襲,賊寇,連出不窮。
若不是背後有人指點,誰能不長眼的去尋大梁皇室的麻煩,軍備列隊,十裡紅妝。
但宣帝沒想到的是,彌國竟然真的敢向大梁動手,公主失蹤,關績音訊全無,就連三皇子都重傷至今未醒。
宣帝氣的連摔三個枕木,還是擋不住薛岫白執意上前線的心。
宣帝也知道,别無他法了,東南軍駐守鎮壓蠢蠢欲動的倭寇,北邊在談議太阿合作,因着薛岫白不許與太阿熹的婚事,合作一度陷入困境。
大梁三面環敵,在兩月前就不時出現摩擦,導緻很本分不過神來調兵遣将去尋靈安。
薛岫白臨危受命接了兵符,走前摸了摸關月鸢的額發,“我去将靈安公主和關将軍給你帶回來。”
一走數日。
關月鸢像是突然長大了,一心一意撲在府中上下事宜當中,她不能讓元聘婷知道這些消息,阖府上下全嚴戒備,清晨練兵,中午處理府上雜事,下午管教關潥陽學業,忙忙碌碌。
她不敢閑下來,一閑下來腦中就會亂鑽東西,什麼薛岫白受傷……靈安遇險……關績命懸一線……
今日風大,陰沉,烏雲壓頂,黑黢黢的籠在城中,關月鸢心跳的有些快,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籠上心頭。
“小姐,不好了,城内湧進來許多難民,咱們府裡去采買傷藥和米糧的下人,被搶就算了還被打傷了腿!”葉伯絮絮叨叨的怒罵,現在的流民瘋了不成,連他們鎮國将軍府的東西都敢搶。
“流民?現在正值迎春,沒有冬季食物短缺哪裡來的流民?”
大梁西北地區苦寒,封狼居胥倭寇緊盯,試圖侵犯我國領土,百姓的糧食與棉衣都送給苦寒的士兵了,隻得往南去。
太子最為突出的政績就是大力整頓流民,在沿途幾座省份城郡都設置了流民所,擁有完善設施與政策,辛勤勞作用工分可換取食物與銀錢,此方案一出,基本絕了幾十年流民不安定的因素。按道理來說,流民怎麼可能到達上京呢?
“不知道,聽說流民泛濫還打砸了不少城北的酒樓與玉器店。”葉伯咋舌。
城北?
那不是離二囡的府邸特别近?
“京兆伊沒管嗎?”關月鸢緊張追問,二囡現在身子重,要是被驚擾到可怎麼辦。
“流民四起,京兆伊管不來,他們就那些兵哪裡夠用,這不還想着來借咋們将軍府的府兵。”
若是往常,借也就借了,可現在關月鸢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前梁對軍隊士兵管轄嚴苛,府邸設有私兵者誅九族,但也導緻軍隊錢糧困乏,兵臨城下時竟然拿不出一隊人馬。
後梁時,圈養私兵變被默許,但數量有更為嚴苛極緻的審查。
四品官下,沒有權限,四品官上,以一百為底,每升一級,提升一百。
一品大将,可養五百。
話是這麼說,但能養的起府兵的暫時還隻有鎮國将軍府。
一名士兵每月九錢銀,抛開訓練、吃喝拉撒睡,每月沒有千兩支出哪裡出的來,這幾年元聘婷将府中大小事務安排得當,又開了兩家盈利的酒樓茶館,連鎖的成衣店開滿了南方,再加上宣帝每月賞賜,賺的錢全都搭在了私兵身上,這才過活。
但京兆伊想借兵卻不提,而是暗戳戳的打探就讓人有些不适,難不成是看她年紀小,管不住手下的兵?
關月鸢一拍手對葉伯說:“去,給我圍了新任侍郎沈淮序的府邸,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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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要說誰是當今聖上眼中的紅人,那必定是新晉禮部侍郎沈淮序了。
年紀輕輕,政績顯著,丞相門生,又迎娶貴女,手握扶搖直上的話本子,如今夫人又有孕在身,今年定能添一個麒麟兒。
聞清韻聽着那些夫人的贊揚,面上帶着笑,心中卻毫無波瀾,她用手撫了撫肚子,雲滿立即就走上前來。
“夫人,到點兒了金大夫要來問平安脈了。”
金大夫是上京有名的婦科聖手,祖上世代禦醫,也就是現在的禮部侍郎才能請得動金大夫,那些夫人眼睛裡露出些豔羨,有眼力的告退,留下分量不清的禮物。
聞清韻眼光閃了兩分,這些禮物還是得換個法子再送回去,又不折了各位的面子。
她扶着雲滿的手起身,擡頭,剛好吹進廊房一陣風,打散了息在樹枝上的兩隻麻雀。
“夫人,大人又去了那處屋子,信也已經送出去了,被我們的人攔下來了。”雲滿低頭朝聞清韻的耳邊說。
聞清韻聞言一怔,心中有一種大石往下落到谷底的感覺。
沈淮序最近有些不對勁,每日早出晚歸,問就是說朝堂之事工作繁忙,讓夫人不要多想。
但是聞清韻身子弱,往年都要吃由丞相府特别調制的藥丸,嫁人後依舊沒變,沈淮序每月初都會專門去丞相府将藥拿回來,以視珍重。
可這個月,他竟然忘記了。
若不是丞相府哥哥差人送來,還說上一嘴,最近不見淮序,這才引起了聞清韻的警覺。
一查之下,果真,沈淮序在外面有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