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背着破舊的琴盒,出現在大學門口的時候,正是九月的第一天,處暑末尾,夏季餘熱最嚣張的時節。
正午時分,烈日高懸。他剛從學校迎新的大巴車上下來,就被火一樣灼熱的高溫吞沒了。
被車上冷氣凍得發抖的皮膚瞬間升溫。涼氣還未散盡,便出了一層熱汗。
彼時正是大學迎新日。校門口懸挂着歡迎新生的橫幅,校旗迎風招展,入口流動着學子與前來送學的家長,人頭攢動,一派熱鬧的景象。
而李衍甫一出現,就引起了周圍人的注目。
這當然有一定的外貌因素在。他的身形高挑纖瘦,四肢比例優越,衣領處延伸出的脖頸修長優美,裸露在外的肌膚在陽光下近乎雪白,帽檐下小半張青澀側臉也能看出精緻流暢的線條。
但更讓人難以忽視的,是他的着裝。
在近乎40度的高溫天氣,他穿着長袖長褲,戴着鴨舌帽,将整個人嚴實地包裹住,似乎要将日光連同一切窺探的目光,一并隔絕在外。
這麼熱的天氣,卻穿成這樣。
真是個怪人啊。看見他的人都會這樣想。
李衍卻似乎沒意識到周圍人揣測的目光——抑或是說,他根本不在意。
鴨舌帽下藏着的雙眼帶着淡漠,嘴角微抿,透出幾分倔強,似乎是決意要與這世間的常态相對抗。
取了車廂底部的行李,李衍跟随人流,往前走了幾步,微微擡頭,看向前方。
那裡橫着一方巨大的石碑,厚重古樸。據說這是一塊千年古石,見證了這所大學兩百餘年的曆史,上面镌刻着書法名家的墨寶。陽光下,金色字迹閃閃發光。
——華海大學。
這就是他即将進入的大學,他自己的選擇,他未來四年要生活的地方。
這個選擇背後,又會有什麼等着他呢?
“歡迎新同學!歡迎歡迎!”熱鬧的聲音瞬間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大群舉着各學院迎新牌子,穿着紅馬甲的高年級學生笑容滿面地蜂擁而來,包圍住剛下車的新生,如同看見了一堆亮閃閃的學分在招手。不等人回過神,這些迷茫的新生便被學哥學姐們瓜分殆盡。
奇怪的是,李衍的身邊,竟一時沒有人過來。
或許是由于他略顯奇怪的裝扮。或許是因為他沉默與淡漠的姿态,讓人覺得無法親近。迎新志願者們,在略微打量了一下後,竟大部分下意識繞過了他,選擇了别人。
有那麼一瞬,他成了人群裡孤獨的中心。
但這尴尬很快被打破。
一個皮膚微黑、臉上帶點小雀斑的男生走到他身邊,非常熱情開朗地同他打招呼:“同學自己來的?什麼學院?哪個系?什麼專業?”
“音樂學院,西洋樂系,鋼琴表演專業。”回答言簡意赅,有點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生硬。
黑皮膚男生卻一點沒在意他的态度,隻喜笑顔開地說:“巧了嘛不是,我也是音樂學院的!”
說着伸手去幫他拉行李箱,邊說:“我是民樂系的。全球音樂不分家,稱呼學哥見外了,你就叫我師兄吧!”
雖說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李衍還是點點頭。
黑皮膚男生卻站在原地,帶着熱情笑容,非常殷切地看着他,似乎有所期待。
李衍:“……師兄。”
師兄熱情地應了一聲,又高興地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伸手就要接過他肩頭的小提琴。
他卻一側身,躲開了,攥緊背帶的手透露出些許防備。
師兄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
“哦,你要自己背啊。”他說,露出理解的笑容,“對,樂器就是咱們的第二雙手,就是得自己帶着才放心!”
說着他就興高采烈拉着行李箱上前開路了。
學校有派來一排排的行李車幫助新生運行李,但這種小件行李用車統一運送,還得一個一個派送到宿舍,反而費時間。因此,行李少的話不如直接帶去宿舍更方便。
兩人一路聊天一路走。互相交換了姓名後,李衍知道了這位師兄姓錢,單名一個鑫字,民樂系彈琵琶的,來自華中,家中四世同堂他是第四世,愛好戶外運動,喜歡吃辣,不辣的也挺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