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瑾從榻上起來穿衣時,春菊正氣呼呼拿着一碟荔枝從門外跑進來。
“怎麼了,跑得這樣大汗淋漓的,臉上的妝容都花了。”
戚瑾随手丢給她一塊手帕要她擦一擦額頭間的汗。
“我這哪裡是跑着熱出來的汗,我這分明是氣的!”
春菊把手裡的碟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放。
“明明數好的份例是一屋二十個,怎麼大小姐那屋拿完之後剩下的荔枝一隻手都能握過來!”
“且個個都是歪瓜裂棗,瞧,這還有個蟲眼兒呢……”秋梅也在旁邊撇嘴附和。
“小姐!她們簡直是欺人太甚。”春菊來扯戚瑾的袖子。
“行了,左右我也不愛吃這東西,她跋扈慣了,這種事便是平日裡也是少不得的,更何況是現在這會兒。再說了,府裡旁的水果也不缺,何必為了這點子東西氣壞自己的身子,多不值當。”
戚瑾絲毫不在乎,對着鏡子撥弄自己的發簪。
戚璟是戚家的嫡長女,母家王氏勢衆又是世家大族,幾乎每一代都能出幾個高官,若是戚瑾沒記錯的話,戚璟的舅舅現在雖然隻是五品,用不了幾年就能官至丞相。
當年王箐嫁給戚父戚時姚已然是下嫁,這麼多年王家的勢力發展得更是根深樹大,就連戚父在官場上也少不了要依仗王氏,戚璟沒道理不成為戚家的掌上明珠。
相比于戚璟,戚瑾在戚家的存在就是不上不下,尴尬萬分了。
她的娘親是一小商鋪家的女兒,去寺廟上香時與戚父結識,後二人情意漸濃,等懷了戚瑾之後她娘親才知道戚父的真實身份。
隻是已然是鑄成大錯了。
所以戚璟針對她這也很正常,等哪日戚璟不給她找麻煩她才是該懷疑戚璟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這要是以前的話,她說不定真會被戚璟刺激到,連忙跑到父親面前找他主持個公道,最後反而順了戚璟的心意,讓父親以不懂事為由痛批自己一番。
輕則跪祠堂,重則禁足挨餓,上一世的時候這種罪罰她受多了,每次她們二人起沖突,戚父從不會說戚璟一句重話。
也就是上一世的她眼盲心瞎,每次都中了戚璟的圈套,但是重生之後的她不會了。
她不跟遲早要死的人計較,更别說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說呢,”秋梅怅然道,“大小姐這個脾氣原本就是個難招惹的,又覓了高位的夫婿,隻怕咱們日後在府裡的日子更難熬了。”
“咱們家小姐的夫婿也不差的,”春菊怕戚瑾聽了這話傷心連忙安慰,“趙家的二公子,今年出盡風頭的探花郎,是多少女子求不來的姻緣呢,要我說咱們小姐是個有福氣的。”
“就且再忍忍,待來年二月,大小姐嫁出去了,咱們就好過些了。”
說起趙麟,戚瑾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
原本上一世的她也是這麼以為的。
雖然婚前匆匆見過一面,她對趙麟并無太大印象也說不上有什麼好感,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清楚自己的婚事,自己從來都是說的不算的。
就像父親說得,以她戚瑾的身份,若不是他在朝中坐到了現在這個地位,趙家的婚事哪裡是她攀得上的?
左右嫁誰都是嫁,趙家的門第不算低,吃穿用度上定不會缺了她的,而且趙母當年生趙麟時大出血,很是吃了一番苦頭,這些年身體不好,深居簡出,日後嫁入婆家也不會有太多規矩。
在戚瑾看來,便是再挑,也好不過趙家了,她欣然同意了這門婚事。
誰知成婚前夕,她在一次外出去寺廟求簽的時候不巧碰見趙麟鬼鬼祟祟來了一處私宅,這才知道這位父親口中的好苗子,母親口中的上進人私下裡還在趙府外養着一位外室。
戚瑾從來不抱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奢望,對她來說愛情隻是鏡花水月,當年父親也不是沒承諾過她母親海誓山盟。
但是她猶記得趙麟前來提親的時候深情款款允諾她此生唯她一人的嘴臉。
這人撒起謊來絲毫不臉紅心跳,既是養在外面隻怕趙府的人也不知情,日後若被趙母知曉,想想也是一樁麻煩事。
那外室是個體面人便也罷了,萬一再是個不省心的,到時趙府後宅定是永無甯日。
這種人戚瑾是萬萬不能嫁的。
隻是上一世悔婚時,鬧得那樣難看,這一世該想個什麼法子讓自己不再出嫁才好……
*
翌日是王箐的生辰,她父親剛在朝中升了職位,女兒又敲定了一樁好婚事,往年她的壽宴都是大辦,今年更是風光。
戚瑾一大早就被春菊拉扯着起了床,在梳妝鏡前打着哈欠上好了妝,随後就被拉着去了王箐的院子。
雖然戚瑾來得夠早,給王箐送賀禮的人也已經從屋門口排到了院子外,隔着一層窗戶戚瑾都能聽到屋内人的奉承聲。
她拍拍自己的衣袖,走了進去。
屋内的奉承聲戛然而止,大家紛紛轉頭打量着來人。
“戚瑾給大夫人請安,祝大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戚瑾規矩得行了個禮,讓春菊将前幾日在府外東邊那條街上有名的紅妝閣裡買的胭脂拿給王箐的侍女。
“這是我幾日前在紅妝閣裡看到的,覺得這顔色甚是稱大夫人,特地買了來給大夫人當賀禮。”
看着王箐拿過胭脂盒在手裡把玩,戚瑾一陣心疼。
就這麼盒小東西要了自己足足五兩銀子呢,這跟搶還有什麼區别?
“入座吧。”
王箐神色淡然,朝戚瑾點點頭。
屋内靜得叫人難堪,戚瑾倒不是很在乎,甩甩袖子跑到角落去了。
“姐姐今天竟然來這麼早?”
旁邊坐着的是戚笛,是二夫人的女兒,要是戚瑾沒有記錯的話她外公在朝中也已經官至五品了,隻是這家世在王箐面前顯然不夠看,戚笛平時在府内也不算太受寵。
所以才同她一樣跑到這角落裡躲清靜。
“今日醒早了,又無事可做,早來這吃點糕點填填肚子也好,省得待會兒人多起來了又沒得吃了。”
戚瑾今日是特意早來的,上一世的時候她就是晚來了一刻跟戚璟撞一起了,她這邊剛奉上賀禮,戚璟就拿出了同在紅妝閣打造的一套純金的頭飾,瞬間襯得她那盒胭脂黯然無色,尤其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