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鬼祟祟地蹲在草叢後等了半個時辰,終于看見一隻白狐從草叢後鑽出來,謹慎地四處觀察,在一條不易察覺的小路上跑遠了。
我趕緊追上去。
此搖頭晃腦的白狐不是别人,正是阿泥。
阿泥這幾天有些反常。
這隻懶狐狸狐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但這幾天對飯菜不屑一顧,還神出鬼沒的。
午飯時我從包袱裡掏了張白面餅分了一半給它,阿泥看了一眼,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
或許是不愛吃,于是第二天我從街上買來桂花糕分給它,阿泥欲言又止,照例走了。
我:……
怎麼這是要減肥了嗎,什麼時候有這樣的覺悟了。
我目瞪口呆地捧着桂花糕看它走遠,整整反思了半天,難道是我平時說它太胖傷了它的心?但按照常理,要減早減了怎麼還等到這時候,況且根據這幾天的觀察,它也不像是減肥。
不僅沒瘦,還胖了不少。
萬一是不餓呢。
這想法剛出現就被我否定了,雖說修煉了兩百年也差不多能辟谷了。但阿泥是誰?那是一隻饞的地上無雙天上沒有的狐狸。
莫非是白狐一族獨特的功法要求?
也沒聽說過胖狐狸不準成仙的說法。
生在凡間無法去信詢問師傅,于是我決定自己一探究竟。阿泥的日常作息大多是半夜睡不着的時候拜月修行,大白天蜷在哪個地方呼呼大睡,一到飯點準時醒完全不用人叫。
所以它什麼時候消失,非常好猜。
今天清晨,我收拾好算命的攤子,跟它告别,阿泥呼呼大睡,在我離開的時候偷偷擡眼看了我一眼。
我不動聲色地關上大門。
剛出大門,我火速地把包裹往樹上一扔,借着樹冠遮掩身形,又掐了個訣藏匿氣息,藏在樹上遠遠地看阿泥。
阿泥在我走後,跳上書案,把那盤子桂花糕扒拉出來,聞了聞沒吃。然後居高臨下地賞了那桂花糕一個不屑的眼神,大搖大擺地出門了。
它延着崎岖的山路走了許久,在一處宅邸前停下,阿泥熟門熟路地繞了兩圈,從後門的狗洞裡鑽進去了。
我爬上那附近一棵高大的松樹,向庭院裡看去。
那小小院子裡坐着一個绾着單螺髻的小女孩,裝束華麗,滿頭琳琅,面容平靜地坐在院子裡發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精緻用心,手邊放着一盤同樣精緻的糕點。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起身回房。
在她進屋後不久,阿泥搖搖晃晃地進來了,一眼瞅見那盤糕點,樂呵樂呵地沖過去大快朵頤。
好啊,不好好吃飯就為了空着肚子來搶人家小孩的零嘴。我拳頭逐漸硬起來,想翻下樹給它兩個闆栗。
小女孩又端着一盤糕點出來,看見一隻滾圓的胖狐狸偷吃糕點,驚喜地道:“白耳,你來了。”
阿泥颠颠地跑過去,親昵地蹭了蹭她,谄媚地搖着尾巴。我在樹上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人一狐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它這麼谄媚的樣子,真是為了口吃的什麼事都能出來。
“白耳,吃這個,嬷嬷告訴我這是用三種不同的面和成面皮,先蒸再炸,光一味豆沙就耗了不少時間,你嘗嘗好不好吃。”
她遞給阿泥一塊糕點,狀如芙蕖盛放時,怪不得看不上我在街上買的桂花糕。
阿泥老老實實聽完她的話,一口就把那精細的糕點整個吞下。然後把耳朵湊上去,搖着尾巴,撒嬌賣萌讨小女孩的歡心。
但這胖狐狸就是賣萌換吃的也不怎麼敬業,它躺在地上任小女孩摸它的頭,嘴裡嘟囔着:“真好吃啊,比枯惹買的那些東西好吃多了。我也不白吃你的,嘗了你的糕點今天就陪你玩玩。”
它咂咂嘴,好像在回味着糕點的味道:“說起來那糕點真好吃啊。比枯惹買的那些糕點好吃多了。什麼舌頭啊,天天涼水就大餅,自己吃還不夠,逼着狐狸一天三頓吃大餅。還有她做的粥,蒼了天了,一口中毒兩口升天,她沒被自己毒死真是走了大運了。”
我:……
我終于忍不了了,從樹上折了枝樹枝擲出去,精準地釘在阿泥尾巴旁邊的泥地上。
阿泥擡頭驚恐地看着我。
但那個小女孩,卻一直沒有擡頭。看見狐狸口吐人言而波瀾不驚的,大抵有兩類人,一類是見多識廣,一類是百無禁忌。
又或許是,根本沒有聽到。
我又擲出兩枝樹枝,樹枝裹着勁風還沒挨着小女孩的衣角就被阿泥攔下。小女孩順着它身體的方向擡頭看向我藏身的方向。此時此刻也沒有躲藏的必要了,我從樹上一躍而下翻進院牆,對小女孩比了幾個手勢。
“抱歉,我沒有惡意,不是想要傷你。”
小女孩看懂了我的手勢,既驚又喜地道:“你是誰,怎麼在這裡?”
“我叫枯惹。”我指指阿泥,比劃道,“這是我家的狐狸,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它偷吃你的糕點,我會給你銀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