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許梨也好像沒聽出許明棠說漏嘴,依然神色如常。
許明棠垂着眼換了鐮刀片青篾,濃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深意,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小梨依舊是那副無所察覺的模樣。
午時剛過,吃完午飯的許明棠就帶着小梨挑着柴往鎮上去,她這一次帶過去的柴并沒有比昨天多,也隻是百斤左右,分送完昨天預定的人家,就不剩什麼了。
今天向她預定柴火的人也少了,大家都隻是圖個新鮮,柴火嘛,囤太多家中無地方存放,鎮西口想買随時都能買到。
同時許明棠發現在她送柴的時候,也看到了原本在鎮西口擺攤的樵夫挑着小捆柴在街上叫賣,大抵是聽說了她送柴上門的事情,也來走街串巷了。
她一直都知道賣柴一事長久不了,想到昨天買窗紙時遇見的那兩個女人。
趙家……
她不着痕迹地向買柴的人打聽了一嘴,都無需詳問就知道了個大概。
趙家是鎮上最有錢的人家之一,靠賣糧起家,田地衆多,雲山鎮幾乎有一半的田地都姓趙,她去買糧的糧鋪就是趙家的産業。
他們家每年光靠收租就能賺得盆滿缽滿,更遑論趙家的家主還與縣官關系交好,在雲山鎮有錢有勢,怪不得昨天能一氣花六百文買絲綿窗紙。
許明棠站在鎮南大街遙看着裝潢富貴的宅院,門口的牌匾上提着兩個遒勁大字——趙宅。
而在許明棠眼中,那兩個字約等于目标客戶。
她在市集上打聽過炭價,普通的炭每斤四至六文不等,好一點的炭每斤價格能上十文。
再好一些的香炭價格會更高,數十文上百文一斤也是有的,隻是這種炭的消費客戶在雲山鎮這個不大的地方幾乎已經固定了,隻有鎮裡那幾家富戶用得起,縣官都不一定能用上。
而趙家每個冬季都要用掉數百斤的炭,絕對是一隻肥羊、不、資産強勁的準目标客戶!
要搭上趙家的線,宰羊!許明棠在心中這樣想。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再次去了趙家的糧鋪,今日賣柴火得了36文,再加上昨日剩下的59文,她身上已經有了95文錢。
有錢了自是可以多買些米糧,許明棠花25文買了5斤白米,在糧鋪她還看見了雞蛋,1文錢一個,許明棠買了十個,把許梨看得隻擺手:“姐姐,雞蛋太貴了,咱們别買了。”
“要吃的,不然我們會是小矮子。”許明棠對她道,她已經吃了三天的野菜飯了,有條件改善當然要改善,肉吃不起,雞蛋還是能來幾個的,不然長期這樣高強度的體力活沒有充足的營養跟上,身體素質可遭不住。
從糧鋪出來,那對柳姓兄妹的燒餅攤還在街口,許明棠本來沒打算買,可她眼角餘光掃見一個身影,立時把許梨帶到那燒餅攤去,“老闆要六個燒餅,小梨你在這吃會兒,不要亂跑,我等下來找你。”
不等小梨說話,許明棠就把掏了一把銅錢塞她手裡,匆匆轉身進了人群。
“姐兒……現在吃?”柳白餘遲疑地問。
許梨搖頭:“不,帶走。”她說着從許明棠塞給她的一把銅錢裡數出十二枚銅錢遞過去。
許明棠看到了昨天買窗紙的趙家人,看她的打扮應當是趙家的仆人,還是等級比較高的,畢竟不是所有仆人都能穿棉布衣裳的。
那人沒察覺到許明棠跟着她,手裡上下抛着碎銀子。
許明棠不動聲色地跟在那人身後,心中想着該找個什麼由頭去搭話,見那人拐了幾個街角後,進了一家不起眼的鋪子。
鋪子沒挂門頭,隻有個簡陋的布簾挂在門上,陸陸續續有人走進去。
許明棠站在門口,都能聽見裡面的嘈雜聲,她眉頭微皺,沒有猶豫很久,也随着人流走進去,布簾一掀開,熱浪撲面而來。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大大大!”
“小!!一定是小!”
果然是個賭坊。
置身其中,仿佛進了開空調的暖房。
喊聲、骰子聲、叫牌聲等嘈雜聲音瞬間充盈耳腔,還有眼前叮鈴作響的銀錢銅币,調動身體裡的激素不自覺上升。
初冬的冷天,賭坊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紅暈,圓睜的眼中閃着興奮的光,或高昂大叫,或握拳捶桌期待着屬于自己的幸運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