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避開紫電與雷狼獸襲擊,悉聞阿難開口,客觀地評價對手現今的實力。
悉聞阿難對赦生童子并無惡感,即便是佛魔不兩立的敵對立場,他的态度不憎不惡,不畏不懼,究竟是因魔之皮相,還是因那份率直的韌性,欣賞之态無可置否。
但魔者态度不因對方話語出現絲毫松動,斜挑的狼戟瞬息一動,再次飛身攻擊,狼戟看似輕羽卻是千斤之重,加上赦生道特殊的地理,轟隆的電流聲、低吼的狼鳴聲,都在混亂地擾動敵方的聽覺與視覺。
然爾,即便對方攻勢再加猛,數百道電流之中,悉聞阿難身影穿梭依然遊刃有餘,縱躍閃避,尋隙還擊,還帶點揶揄心情說道:“嗯,這一招剛猛有餘,巧妙不足。”
“這一戟姿式不錯,但差一點點火侯。”一腳踢飛對面來勢。
“你的愛寵配合不錯,但要挨着我,你的速度還不夠快。”出掌如電,剮開雷夢娜的獠牙。
...
招來招往,被打趣的魔者出手越無保留,戟越揮越急,力量越來越重,赦生道跟着空間收縮,空氣變難以喘息,有了前兩次的交手經驗,不用再小心探招,悉聞阿難沒有了旁人顧忌,佛門招式運用得心應手,灑麗流虹,真元如曦陽東升,蒸蒸而盛噴薄欲出,這一次,盡管赦生占盡地形之利,但因功體下降,反而讨不到任何便宜。
就在如意劍再次擋住狼煙戟時,悉聞阿難心頭忽生警覺,身影倏然原地消失,一道挾帶紅色赤焰的冷芒正好掃過殘影,快得不及眨眼。
再現另一端時,悉聞阿難抿唇看向另一位偷襲者——駕馭朱厭,唯有吞佛。
火焰之端,緩緩出現的紅發魔物,宛如來自無間的殺神,手上武器,似槍非槍,似劍非劍,狂睨的神情,深沉的金瞳,冷冷注視着這場戰鬥的三角之端,形勢陡變成以一敵三。
一方,悉聞阿難。
一方,赦生童子,雷狼獸,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面對來者,悉聞阿難平和的态度首次起了變化,握劍的手随着腦中的記憶翻湧,每多一幕手上就加重了一分力道,篝火旁,閑适品笛的墨藻身影,在雪地上,梅樹下...
宿命的糾纏,一幀幀,随着枯葉飄落,天動地搖,潑灑的紅雨,畫面瞬間灰白。
......
「手、握向血罪,人、為他封禅,殺,不悔!」
......
「傻劍雪,我騙你的。」
......
啊,魔障!
悉聞阿難閉眼,一滴額頭沁出的汗珠自鬓邊無息地滑落。
他默默在心中無聲地念頌着《本兜心經》:
諸法自性清淨故,有相皆幻如是觀;
俱足殊勝菩提故,慈悲之心如是觀;
自性無願光明故,于一切相莫執着。
“又見面了,佛者。”吞佛童子看見對方面色丕變,不急出招,倒是先優雅地打個招呼,“汝走出心中的迷障了嗎?”
異度的心機魔,火紅的頭發像火山頭一樣高高束起,冷白的皮膚像用白漆多刷了三遍尤嫌不足的牆,白臉搭配紅色眼線綠色眼影,真是刺目!
“吞佛童子,告知吾,找回自己這條路,未來你需要走多久?”悉聞阿難此時睜眼,所有微露的情緒收斂,不應魔者之疑,反而提問。
“是不是吃齋念經的,都愛對吾念說佛義教條,赦道開啟,魔已回歸,汝還期待什麼呢?”
悉聞阿難按耐心情,“佛生惡念,魔生善性,世事萬象非是不變,過程是必要,改變可為,吾可以等待。”
天幕單純的揭示,并不能扭轉魔的意志,吞佛童子轉變的契機在于一步蓮華,洩盡記憶的魔在佛魔一線間的辯證中,找到自己心中的道路,隻是那時,劍雪已經不在。
悉聞阿難知道那個落日河邊蒼涼的結局,撥弄心機的魔,終于落得有口難言的下場,但那又如何,洩盡記憶,魔胎宿命終止,重新投入輪回,這樣的結局,悉聞阿難不接受。
戒神寶典,魔寶大典......
悉聞阿難心裡輕念,吞佛童子,汝還有存在的價值。
“結果已證,汝空望了。”吞佛童子不多贅言,一揮朱厭,赦心炎直橫而出,伴着轟隆的火焰,魔火如繩直沖悉聞阿難,隻見悉聞阿難手腕一轉,佛氣貫充劍鋒,泰然削去迎面之擊。
“憑汝等之力,尚不足降伏吾。”
“那就指教了,紅蓮吞日。”劍氣空中演化為紅蓮火焰,千朵百朵罩身而來,佛者不慌不忙,劍劃規圓,宛如月光蕩漾一圈,劍破四方圍。
赦生童子見狀,身形一動,閃電般再次暴烈出擊,雷狼獸配合着主人招式,攻守兼備。
悉聞阿難見招拆招,身形穿梭三者之間,行雲流水般順暢,沒有絲毫的慌亂,出手毫無滞礙,不多時,澎湃的佛氣就充沛整個赦生道。
掌勢貫雷電,劍戟互交錯,火花化鐵水,澆頭又四濺,攪動赦生道鬧震不斷,獸鳴尖嘯,極刑震懾耳目。
忽然,悉聞阿難從對招中意識到一絲不對勁,赦生功體不足,吞佛舊傷未愈,為何一再糾纏?
......這是一個困局,意在拖延。
意識中計,悉聞阿難一掌轟退吞佛童子,開始四處張望,尋求脫身之機。
觀察對方神色,猜測對方心理,随時動用心機,是吞佛童子制勝的特殊戰鬥技巧,從佛者神色猜出端倪的他不緊不慢地開口:“汝着急了,想趕回去為汝的同伴收屍?”
悉聞阿難姿态不落下風,“魔界未必占得了便宜。”
“噢,那你可以試想,魔界這次的目标,是誰會第一倒下,是慕少艾,劍子仙迹,或是...談無欲?”
“汝想救嗎,汝救得了誰?”
“汝認為天幕為誰而開,地獄為誰而葬,天幕,算準了嗎?”
挑釁的言語,在避閃之間不斷刺激,纏鬥之中,悉聞阿難的心,亂了,稍微的偏差,赦生童子越隙直刺悉聞阿難心髒。
铛!
狼煙戟被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握死,在心口的寸許之地,不容前進。
悉聞阿難翻掌擊飛赦生,赦生順勢抽回狼煙,狼煙特殊的開紋,使得佛者手心血肉模糊,佛血染戟,竟似被吸收一般,瞬間消彌,吞佛童子與雷狼獸再前後夾擊,悉聞阿難飛身閃開,沒有分神注意到狼煙的特殊點,隻是盡快地瞄準移動空間的薄弱點,終于發現赦生道的空間隙縫,悉聞阿難劍一劃,縱身一躍,跳出了異空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到目标離開,吞佛童子收回朱厭,緩緩走向赦生童子,“覺得如何?”
赦生童子隻在地上回應兩個字,“可用。”
吞佛童子回想着戰鬥過程,做出評價:“對魔沒有殺心的佛,真正是慈悲為懷還是惺惺作态?雖是武力高深,卻不下絕對殺招,虛僞之态真是令魔好奇啊。”
赦生童子對此又是簡單的兩字,“無聊。”
吞佛童子看着淡然的赦生,輕哂:“發現他的佛氣更加刺激你殺僧取業的功體,吾大方贊助,你該大大感謝才是,這種态度未免太過無情了。”
赦生童子縱身躍上雷獸背上,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吞佛童子背手,面對别扭的師弟,很寬容地道:“也罷,現場遺留這麼多佛氣,夠你慢慢消化,吾期待你功成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