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衆位魔兵昂聲俯身應和。

“報、報、報，來了，有人來了。”一名小兵急促通告時，魔衆們擡頭一看，“那是——！”

隻見天際急雲卷湧，一犀靈光，乍看遠在天邊，眨眼爆雷綻放，劍氣所到，沿途皆是枝斷葉殘，卷掃到魔兵所在，尤如急水潑入熱油鍋，無數生命在一瞬間沸騰蒸發。

衆士兵:「哇、呃啊」

軍令如山，即便來人銳不可擋，魔人至死忠誠的特質，依然前撲後繼，勇猛擋關，烏壓壓地擠上去密團圍困絞殺，結果隻如受到炮彈襲擊的鳥群，嘩啦啦地成片成片掉落，每根灰化的羽毛都發出絕命的叫嚣。

即使一裡又一裡的布陣，本該堅硬如冰山不可憾動，對方卻似破冰極鋒舟，裹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拓開筆直航道，極光閃電，直沖目标所向，餘下一地碾碎的骨骼。

然，魔界穿插戰術生效，時間已被拖延了，了無之境内裡的鏖戰已至白熱化。

魔界六先知——鬼知、冥見、邪慧、妖聞、靈觀、魔識，同時出手，慕少艾支手難敵雙拳，多次受創，血染黃衫，凝功苦苦支撐，處境汲汲可危。

“哈哈哈~慕少艾，今日你難脫生天，受死吧！”六先知同心同源同招，氣勢撼山震海，強悍無倫，欲意制服眼前之敵。

危急之刻，悉聞阿難疾馳的身影，終于竄入内場，接下這萬均一擊。

“誰準你們傷害他！”收，化，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悉聞阿難反應迅捷，六先知未及訝異，就被反彈回來的雙層力量重創。

“呃，噗！是你，悉聞阿難，你竟然出現在此，哈哈哈哈，那無欲天與豁然之境就無人支援，正道準備接受談無欲與劍子仙迹的屍首吧，退兵！”一見硬茬，魔界六先知皆知悉聞阿難實力莫測，隻敢在嘴上讨得便宜，一聲退，一瞬間，在場魔界之人就消失得幹淨。

眼見魔界之人退走，悉聞阿難返身扶住藥師，見他臉色蒼白，不由擔心道：“少艾！”

慕少艾按住傷口，反而催促道：“你快去無欲天。”

“但你的傷......”

慕少艾自藥囊掏出一顆藥丹吞掉，又點了身上幾處大穴，擡首見阿難還是一臉擔憂，隻道：“放心，你支援得及時，吾的傷無甚大礙，我是醫生，傷多少，沒人比我更了解，死不了，快去吧。”

“為何不見羽人非獍？阿九呢？”悉聞阿難竟還在原地糾結，慕少艾受傷頗重，偏偏這個人口很硬，多大的事都裝作若無其事，實在無法讓人放心離開。

“阿九我已送至一個安全的地方，事情緊急，你......”慕少艾還想救人如救火，悉聞阿難問的另一個正主剛好從了無之境入口走來。

“發生何事，你，受傷了？！”羽人非獍一接近了無之境，便察覺情況不對，“刷”一下，就飛到慕少艾眼前。

一見慕少艾有人接手，悉聞阿難馬上不再啜言，“刷”一下，直接化光離開。

“哎呀呀，這下就走得好快。”慕少艾拿出煙管撐在眉前，對悉聞阿難離去的方向作出遠眺姿态。

他這副顧左言右的模樣，惹得羽人非獍沉聲喝道：“慕少艾！”

“還是先别多言，我們現在需要趕去豁然之境一觀劍子情況。”慕少艾不作正面回答，反而另外作出決定，拉着羽人非獍就走，見狀，羽人非獍隻得跟着悶頭趕路。

其實，他在來了無之境的中途遇見魔界神無道的守關者，神無道的紅月，帶着不詳的預兆，紅色的世界讓他心頭覺得十分不甯，對戰中，他的刀比平時多了幾分燥動，所以，下手多了幾分保留，以至于遲延了回來的時間。

如今，慕少艾的傷，正提示着他犯的錯誤，總是因為不詳的自己，才會......

羽人非獍憂郁的眉頭更加緊鎖幾分。

無欲天。

悉聞阿難趕到之時，戰鬥已至尾聲。

戰況慘烈，遍地魔屍，悉聞阿難一踏入，一眼即見冷水心與寒山意橫首的屍身，心一驚，随即内場傳來談無欲激烈恨聲。

談無欲:「冷水心之仇，此招了結」

閻屍缸:「喝」

隻見談無欲極招上手，至極之招襲向閻屍缸，閻屍缸:「哇、啊」

不料，缸破的同時一道氣勁反彈向談無欲，談無欲未料魔物臨死反擊如此迅捷，提氣不足，眼見鋒銳的冷芒避無可避，正想硬氣挺擋，誰知眼前一白，仿佛時空一秒凝滞，他就被撲倒在地——是一個充滿檀香的胸懷，談無欲瞳孔一震。

氣勁沒有擊中談無欲，即直直撞擊背後山壁，随着“轟”的一聲，山崖粉碎，壁石紛紛砸落，底下的談無欲與悉聞阿難視線交彙一瞬，心意互通，互扣肩頭，一招鹞子翻身，身體懸空幾翻，輕捷如鹞之旋飛，避過落石。

待落定，悉聞阿難放開談無欲，這才誠心道歉：“對不住，是吾來遲了，冷水心與寒山意之事，請節哀。”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深深的内疚。

談無欲長眉一挑，反問：“為什麼遲了，你去見誰了？”

悉聞阿難默然不答，安靜地眉宇低垂，如佛陀垂目，憐憫衆生。

談無欲對此本來不怎在意，月才子的心胸沒那麼窄，冷水心與寒山意功力低微，他早就另作安排，外面的屍首隻是術法做的傀儡，蒙蔽魔界的障眼法，孤身應戰，本以為此戰重傷難免，悉聞阿難總算趕來得及時。但一見悉聞阿難此姿态，說明他真正中途開差，去另做他事，不知怎地，忽有一股火竄升，咬了下後糟牙，冷笑道：“佛愛世人，衆生平等，也許談無欲在你心中，與他人一樣，毫無特殊之處，所以，倒顯得無甚重要。”

遲了就是遲了，見誰哪裡重要了，哼！

談無欲說完，拂袖轉身，就要去為兩個“愛徒”收首，不意手卻被抓住，他愕然回首，映入眼是一雙透流澈的琉璃眼眸，聽聞一聲低語：

“不是的，談無欲很重要。”

談無欲一瞬想到《楞嚴經》雲：“縱觀如來，青蓮花眼。”

即青蓮在眸，《華嚴經》又有雲：“猶如蓮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寓意修得至純佛眼，是智慧與清淨，是對世間萬物的深刻洞察與理解包容。

悉聞阿難——額印蓮花，琉璃妙目。

談無欲在心底一歎，這雙眼眸太犯規了，注視時銀光粼粼，仿佛融入唯一的純白情感，想讓人捧起世間所有一切美好于在此眼前，不忍世間任何污濁沾染半分。

然爾，世道混沌黑暗，猶如暗河挾裹層層淤泥污穢，不染風塵之身，能維持多久呢？可知越是純淨的東西，越是能引起摧毀的欲望。

“重要到什麼程度呢？”半晌後，談無欲還是問出口。

悉聞阿難擡首望天，無欲天還有殘餘魔氛，顯得陰冷森森，天上亦是烏雲蔽月，漆黑暗黯，悉聞阿難舉臂屈指一彈，霎時華光一閃，風吹霧散，蒼穹如洗，四下洞明，那雙琉璃眼眸靜靜看着月破雲台，照得天地融朗，他道：“吾隻願皓月不改，永世皎潔流芳。”

不必抱月入懷，追逐月光亦是一種無上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