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淵佛境。
面對天幕奇像,巨鐘似有感應、無人自響,莊嚴肅穆的法鐘震蕩人心。
辯機僧端坐蒲團,盤撚佛珠,擡頭看見天幕上出現那道堅毅身影,心下感慨,當畫面出現【佛劍分說輕輕提起神淵佛者之頭顱,光芒閃耀一瞬,梵字真言浮現環繞,清聖耀眼——即是斬神淵】一幕,不由合掌低頌一聲:“唵,修哆喇、修哆喇,修摩喇、修摩喇,薩婆诃。”
時至今日,明知神淵師尊是自願為蒼生大義犧牲,不該挂礙在心,辯機僧依然禁不住思緒湧起,想起曾經與師尊的對話,當初他聽聞佛劍被赦予無殺生罪的特權,心生不忿,認為此舉大逆佛家本意,神淵佛者卻言:「佛劍分說不是普通人,而是最慈悲的人」。
記得當時自己反駁:「殺人如何慈悲」
對此,師尊隻是要自己親身去了解,去感覺,去體悟。
神淵佛者犧牲後,他曾親上不解岩,本想請佛劍分說出手對付覆天殇,卻得了一場禅機辯論,[我非我,我是我,你是我,你不是我],他困執着于複仇,卻失誤了神淵佛者的深澈用心,直到佛劍點醒,體悟【不為表象所惑,不為被外界環境所左右,不為認知和思維方式束縛】,在這紛擾之世,更應保持一顆清明之心,不拘名相。後來他回神淵境潛心修行,心境才得以進益。
之後,又聽聞了在中原與西佛國為佛牒的歸屬所舉行的法藏論道中,佛劍分說與伽藍佛子分别闡述了各自的“殺生與護生”之法後,大為震撼,深感過往辯機膚淺。
如今再看「願無間地獄隻得佛劍一人」的誓願,以及那【渡生斬罪】的因果,果真佛法無邊,普救蒼生,既該有慈悲心腸,亦需行霹靂手段。
甯負天下罪業,獨行無間。
佛劍分說,不愧為最慈悲之人。
北辰皇朝,妙觀寺。
鎏法天宮被邪之子所滅後,北辰皇朝收回鎏法天宮龍脈腹地,西佛國遺留的比丘僧與衆多信衆就聚集于當代佛子磋峨所在的妙觀寺中。
此時,僧衆驚慌道:“佛子,天幕......”
【黃巾落下,佛牒瞬斷小活佛之頭顱,佛劍單膝跪下接住佛子首級,最慈悲的殺戮,梵刹伽藍身軀逐漸虹化】
梵刹伽藍——曾經西佛國的小活佛,是西佛國所有比丘僧的精神信仰,為除邪惡,阻止邪兵衛禍世,強行扭轉天意,布下逆天之局,小活佛雖為斷惡業而死,但信衆皆不曾親眼見到他犧牲時的畫面,此時驚見,一時情感上難以接受。
磋峨:“悉昙無量。”
□□生滅,涅盤鴻蒙,天理循環,自有定數,舉身放大光明,遍照百千萬億恒河沙等諸佛世界,及未來世衆生,頂受佛語。
伴随着佛子清聖、純然的梵音,衆僧恐慌的心頓時安定下來,又見天幕演繹的種種,終于能以平和的心境看待那名殺業滿身的劍僧。
曾經不能理解佛劍分說為何能堅定果決地揮斬出那一劍,如今方才明白,那是因為他,去過未來——見過滅絕希望的世界——沒有了天上的太陽,黑暗的塵世,到處是沒有理智的喪屍遊蕩,而人類竟淪為了嗜血者飼養的家畜,随意被宰殺取血。
衣被蒼生,逆天而行,好似癡人說夢一樣。
要怎麼樣的大愛,才能自願獻出自己的頭顱?神淵佛者如是,梵刹伽藍如是!
而又要有什麼樣堅定的魄力和強大的内核,才能揮出那痛徹心扉的一劍?
在衆人無能為力之時,是佛劍分說踐行着【殺生與護生】的信仰與誓願,甘願受千針穿足、佛字戒釘之刑,就算被蒙昧的村民惡言辱罵唾棄毆打,依然堅定不移,緘默如海,最後對戰邪之子,更散離菩提不壞金身,化身修羅,隻為在黑暗沉淪的世界中開辟出那道艱難的蒼生之路。
“悉昙無量。”衆僧合掌躬禮,既是大無畏犧牲精神的佛子選擇與他一路同行,那就:
悉發無量菩提之心,利益無量,為修此功德,願聖行者無諸災難。
荒野外,一名人面猿身,全身白毛的小孩童,本是快樂地跟着一名老乞丐身後走跳,現在卻停下腳步,怔怔地看着天幕中那條的身影,在他身後的石頭公也跟着停下。
老乞丐也就是耆耋耄,回首問道:“怎樣了,圓兒?”
圓兒:“吱吱恩人...恩人。”
耆耋耄:“嗯,圓兒認識佛劍分說?”
圓兒點點頭,舉手比劃着:“聚首...聚首...”
耆耋耄:“啥,你上次在石壁上畫的圖像,原來就是佛劍分說,差這多,鬼才猜得出,是說你怎麼會跟佛劍分說有交集,還有你是想去找他?”
“是,是。”圓兒點點頭,想着上次分離時,佛劍分說譐譐的教導「取一絲一毫,還一寸一分,今後自力自作,勿結惡緣」,慈祥的面容,溫暖的手掌,又看到天幕上的佛劍分說受傷嘔血,他伸手摸摸胸口處,道:“老乞丐,恩人受傷,圓兒...圓兒,這裡...不爽快,很酸,很疼。”
耆耋耄:“這叫擔心啦,不過你放心,佛劍分說怎樣說也是佛門高僧,佛緣深厚,就算是受傷,也一定會逢兇化吉,平平安安的,你們若有緣分,未來也一定會再聚首的。”
圓兒:“真的嗎,沒騙?”
耆耋耄:“騙囝仔,就讓老乞丐沒飯吃。”
圓兒這才歡喜道:“好!”
耆耋耄無奈地道:“真正是......唉,咱們還是走快點,去前面的街市讨一些銅闆,不然,今夜真是會餓肚子。”
圓兒天真地拍着手:“餓肚子...餓肚子。”
天幕不過短短數幕,看到最後,佛劍分說最後好似走出困境,圓兒終于放下心,跟着耆耋耄向前走。
“平安”二字最重,願他日相逢,故人依然,風采熠熠。
“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