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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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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麗莎白是被吵醒的。

瑪蒂娜在達勒姆的那段時間裡,伊麗莎白忙着建立從紡織廠到成衣制造的生産線,前段時間還從法國挖了一個時裝設計師女士回來。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剛剛與瑪蒂娜投資的百貨公司建立起售賣專線,琢磨合同到淩晨三點,睡在辦公室裡。但是早上七點,她又不得不起床。

又要開工了。

工廠日複一日的開工,女工們有條不紊地來回穿梭,原料從工廠的一端運進來,伴随着機器隆隆聲,變作質地、顔色各異的布匹運出去。它們中的一些被銷往世界各地的服裝店,還有一些則轉了個彎進入成衣車間,被裁成一套套各式的衣服,再被輸往百貨大樓,擺在櫥窗裡售賣。錢款流水似的淌進來,配套設施一天天搭建。

今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前年——也就是1877年——一種新的綠色顔料被合成,孔雀石綠。舍勒綠的毒性已經幾乎人盡皆知,可生産線上的舍勒綠依舊沒能斷絕。巴黎綠、孔雀石綠一一問世,人們似乎尚未意識到這兩味顔料也是同樣的劇毒物。

瑪蒂娜小姐喜歡孔雀石綠,她買下了它的生産專利,将這一顔料加進生産線中,希望孔雀石綠在日常生活裡取代舍勒綠,成為新的風尚。孔雀石綠,也許将來會改名為卡文迪許綠。作為曆代卡文迪許的眼睛的顔色,它會成為一項時尚專利。

伊麗莎白需要為這件事奔走,這也正是她從巴黎挖來時裝設計師的原因。

“綠色,多麼富有生機的顔色。”瑪蒂娜小姐是這麼說的,笑容中帶有諷刺意味,“它象征着蓬勃向上,但冷靜又理性,和陽剛的男士們再适配不過了。”

伊麗莎白隐隐懂得瑪蒂娜的意思。當孔雀石綠打上“卡文迪許綠”這種貴族标簽,作為男性服飾的經典配色,從貴族到中産階級,就會不斷有男性趨之若鹜。而在這個年代作為世界中心的英國,這裡的風尚很快就會傳遍全世界。

反正在人工篩選下男性人口已經超出50%,瑪蒂娜小姐想幫助全人類解決這一人口問題又有什麼錯呢?

伊麗莎白掙紮着從沙發上起來,将抱枕從臉上移開,挽起頭發随手打了個結,用力拍打臉蛋讓自己清醒。她思考起是否應該剪短發,又開始思考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會這麼吵。

“他又打你了!”

尖利爽脆的女聲,是瓊,那個在瑪蒂娜小姐的“幫助”下被迫離婚還美滋滋道謝的女人。

“早在十多年前他第一次扇你巴掌的時候,你就應該砍他一刀。”

溫和平緩的女聲,是梅,那個在她和瓊的幫助下成功離婚的女人。梅曾經被她的丈夫打斷了一條腿,所以行動總是慢悠悠、拖拖拉拉的,連說話腔調也是。

這兩個聲音最為突出,其中夾雜着綿延不絕的啜泣哭訴作為貫穿始終的主調,以及一群女人時而爆發時而沉寂的交談作為伴奏。

“……但是這樣不好吧,總不能為了制服惡行自己就成了惡人,他畢竟還是我父親。”

那個啜泣的女聲說。

“切!”“嘁!”“嗤!”“骟他爹的!”

在一陣短暫的沉寂過後,極具力量感的“打擊樂”們齊齊上陣,為這曲“交響樂”帶來濃墨重彩的尾聲。

伊麗莎白穿上靴子,披上外套,打開辦公室門。

走廊上,以滿臉憤怒的瓊打頭、以面部表情溫和的梅墊底,一群女人将一個鼻青臉腫的女人包圍在中心,拉拉扯扯地過來。見到伊麗莎白,她們表情肅了肅,各自整理衣襟拍打衣角,親切又不乏尊重,齊齊向伊麗莎白道了聲好:

“早上好,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抱起胳膊,點了點頭,翡翠綠的眼眸威嚴冰冷,目光平和地落在中間那個鼻青臉腫的女人身上:“貝姬,發生什麼了?”

鼻青臉腫的年輕姑娘貝姬提起袖子擦幹淨臉,止住了啜泣,向伊麗莎白微微鞠躬:“抱歉,伊麗莎白小姐,不是什麼大事,我自己能解決。非常抱歉打擾你了。”

“嚯!”“哈!”“啧!”“又是這樣!”“不知好歹!”

更加強烈的爆破音從周遭的女人們口中發出,為這場鬧劇畫上休止符。她們皺起眉頭,搖頭歎氣,對貝姬的熱情關切稍稍減退。她們向伊麗莎白揮手告别,風風火火地來,風風火火地走,留下貝姬一個人站在原地不動,頂着伊麗莎白探究的銳利目光,脊背上滲出冷汗來。

……伊麗莎白小姐,威嚴更盛了。

貝姬是東倫敦人,和瓊以及梅一樣,是那片被瑪蒂娜買下的土地的原住民。早在瑪蒂娜第一次将腳步踏入東倫敦時,她就成為了第一批受雇于她的人。她還記得當初伊麗莎白小姐為了土地協議問題在那片區域裡外奔走的樣子,那時伊麗莎白小姐看上去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姑娘,年紀與她相當,其他的和她也沒什麼不同。頂多是伊麗莎白小姐的學識多一些、行事大膽一些。

但是現在她已經是所有人公認的領袖了。

伊麗莎白笑了一下,除了一句“回去好好工作”,什麼都沒說。

貝姬低下頭,用手遮擋住紅腫作痛的臉頰和眼角的淤青,慢騰騰地轉過身去。

她要回到服裝設計車間,那裡有屬于她的辦公桌,還有全套的設計工具與人形展台,還有欣賞她的那位從法國巴黎來的設計師女士卡米爾。等她下班回到家,她會和父親好好争辯一番,讓他懂得尊重她、尊重她的财産所有權和人身所有權。

他會尊重她的,因為她現在才是家裡的頂梁柱。

……是啊,她才是家裡的頂梁柱,她早就是了。她的月工資比父親在工地上的年工資還高,她是對這個家貢獻最大的人,可為什麼父親依然不懂得尊重她呢?

貝姬的腳步越發遲疑了,可她依然沒停。

她想到瓊和梅的丈夫,這兩個女人的丈夫因為做錯事,被瑪蒂娜小姐送給了海軍。她知道瑪蒂娜小姐是為她們好,也知道如果不是瑪蒂娜小姐,她們會永遠處于丈夫的陰影下。

“可是瑪蒂娜小姐那樣使用暴力……”

真的很有效。

但是不道德,非常不道德。就算要改變她們受人支配的命運,也不應該用不道德的手段,否則……

……她們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别呢?

伊麗莎白靠在門框上,看着貝姬的身影從走廊盡頭消失,神色淡漠異常。

這個世界上有四種女人。

一種是處于蒙昧之中,心甘情願為男權剝削并以此為樂,為了證明自己所受的苦難與剝削的正确性而推動其他千千萬萬女性走上她的老路,維護男權規則的伥鬼。

一種是雖然依然蒙昧、但能憑借尚未被男權規則所規訓的野性般的本能,趨利避害,做出真正有利于自己選擇的野蠻人,如瓊、梅。

一種是具備思考能力,充滿野心與憤怒,試圖剖析規訓她們的男權、推翻讓她們失權的規則,真正成為世界主人的“瘋女人”,如瑪蒂娜。

但是貝姬是第四種。

她具備一定的學識,具備一定的女性意識。她懵懂地知道自己被剝削,但又無法真正割舍剝削她的制度和人。一邊對此感到不公,一邊又受制于規訓;一邊感到被傷害,一邊卻又忍不住感懷起從前生活裡的一丁點溫馨。

她們充滿不必要的道德感,認為暴力推翻既得利益者的做法是不好的,“屠龍者終成龍”是悲劇;她們認為她們要的隻是尊重和平等,身為被剝削者卻還拼命向剝削者解釋自己不要尚未擁有的特權;

她們害怕不具備道德感的、野蠻的、充滿力量的女性,認為她們是錯誤的,是暴力的,并認為自己受到了來自這些人的蔑視和嘲諷,因此而充滿對這些女性的惱火,但又同時反過來看不起對方;

她們天真地認為隻要自己參與足夠多的勞動、做出足夠多的貢獻,就一定會被男性看在眼裡,她們的貢獻也一定會被他們承認,從而受到表彰,以及得到一些權利作為回報。

這四種人,到底是誰比較痛苦呢?

伊麗莎白不忍細想。

*

“在一棟陷入火場、門窗被外人堵死的房子裡,有的人睡着了,有的人醒了。你說誰更痛苦?”

瑪蒂娜沒有直接回答伊麗莎白的提問,而是反問她。

伊麗莎白垂下棕色的睫毛,許久才開口:“醒着的。”

她其實早就知道。

瑪蒂娜直接從瑪麗安的手上接過紅茶,遞到伊麗莎白面前:“所以,我想做的是踹開門窗帶所有能被叫醒的人出去,把睡着和裝睡的人留在裡面,踢倒搖搖欲墜的房子,把那些放火的、堵門窗的、因此得利的人都殺了,最後在廢墟重建屬于我們的房子。”

建立屬于自己的……

伊麗莎白不禁為此心馳神往。她端起紅茶,怔怔地看着深紅色的澄澈茶湯中的倒影,發現自己的瞳孔因為興奮而收縮。她猛然一驚,收斂神色。

回過神來,她面上表情不顯,隻微笑着略一低頭,表示她的臣服。

瑪蒂娜對此很滿意。伊麗莎白比她年輕,比她情緒更穩定、意志更堅定、頭腦更清醒、野心更強烈,而且比安妮更加懂得權力的意味與力量的效率,也更加懂得不擇手段與掩藏鋒芒。最重要的是,伊麗莎白從身份到生理到心理認同都是純粹的女性。

安妮是她最後的保障,而伊麗莎白才是她真正選擇的繼承人。

在這艘号稱“諾亞方舟”的豪華輪船諾亞迪克号的首航上,在這躺從南安普頓前往阿姆斯特丹的貴族富豪雲集的行程上,她要讓伊麗莎白觸碰到她所使用的資源。

——資本主義世界金字塔頂端的金融資源。

瑪麗安出去了又進來。從豪華客艙走出去的女仆即使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在這艘輪船上暢通無阻。她以詢問餐廳高等包廂菜單的名頭在外面轉了一圈,帶回來一個消息。

伊麗莎白看見高大的女仆俯身在大小姐耳邊低聲說了什麼,随即大小姐的臉色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

“莫裡亞蒂也在這裡?”大小姐笑了,“看來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想的要強大得多。”

伊麗莎白神色微妙起來。

可不是嗎,即使是男性,有■照在别人手裡的滋味也不好受,何況又是要面子的貴族。

——除非他們想要通過這趟旅程得到的東西要大得多,足夠讓人不得不忽視被拍■照所帶來的恥辱。

伊麗莎白對瑪蒂娜和莫裡亞蒂的事有隐約了解。當初大小姐在達勒姆時那個在紡織廠打探的少年、大小姐從達勒姆回來後對莫裡亞蒂采取的荒誕打擊,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就大緻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面色微變,蹙起眉頭,看向正在品味紅茶的大小姐:“瑪蒂娜小姐,他們會不會……”

她得到了來自瑪蒂娜的淡淡一瞥。

“随他們去。”大小姐将茶杯随意地擱置在桌面,“我們已經暫時達成了和解,至少這段時間他們不會打擾我們。”

何況她們此行的目的與他們毫不相幹。

瑪蒂娜惡趣味地将“和解”一詞念得格外暧昧。

什麼和解,分明是羞辱和威脅!

伊麗莎白心照不宣地揚起眉毛笑起來。

豪華客輪一等艙的房間裡燈火通明,嵌有琺琅與貝母、裝飾有仿中式畫的落地屏風與從屋頂上方垂下的層層疊疊的潔白軟紗将正式接待客人的客廳和招待朋友享用茶點的茶屋隔開,遮擋了來自客廳主燈的光線。兩位女士的笑臉在屏風的陰影下,被白紗遮擋得模模糊糊,隻餘兩雙同樣無機質冷色調的綠眼睛,一雙如祖母綠,一雙如綠松石,幽幽地透露出帶着冷意的笑意。

海風掀起落地窗内的輕紗窗簾,透露出一絲被湛藍海洋折射進來的金色陽光,落在一隻松石綠的眼睛上。

瑪麗安再一次出去了又進來,連帶着兩列穿着統一的女仆跟在身後,一列推着鎏金的長衣架以及一整架的禮服,一列手上捧着相應的珠寶配飾。

瑪蒂娜收斂起笑意,漫不經心地動動手指,對着伊麗莎白劃了半弧:“去挑衣服吧,晚上帶你去參加社交宴會。”

盡管已隐約有所預料,但在親耳聽到時,伊麗莎白依舊不免驚訝:“帶我嗎?可那是……”

隻有貴族才有資格參加的宴會,有時候,甚至連家族中無權繼承爵位的次子都沒資格在那裡獲得一席之地。

而她僅僅是一名德文郡鄉紳之女。

瑪蒂娜勾勾手指,勾了其中一個端着珍珠項鍊的女仆上前,将這條長得足夠在人脖子上繞三圈還有餘的項鍊拎到伊麗莎白頸前比劃了一下,不滿意地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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