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善淩不知自己發了多久的呆,忽的聞到食物的味道,也聽到了人進來的聲響,他沒有回頭去看,依舊靜靜側身躺着。
顧望笙将熱氣騰騰的香馄饨放到八仙桌上,走去床邊探頭一看,見謝善淩睜着眼睛,道:“京城就是京城,這麼晚了外頭還有賣馄饨的。給你帶了一碗,還是熱的,快起來吃點兒。”
謝善淩閉上眼睛:“不吃,請回。”
顧望笙卻不肯回,轉身将馄饨端過來,有意讓謝善淩聞得更清楚些。
謝善淩确實聞到了更濃郁的油鹽味,忍了再忍,終于忍不住了,騰的坐起來,迎着顧望笙剛要得意的神情,猛地趴在床沿上幹嘔起來。
顧望笙:“……”
他倉促地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的馄饨,急忙退到門口随手往旁邊博古架的空地兒一放,然後朝床邊走來,緊張地問:“喂你沒事吧?!”
謝善淩依舊趴着,半晌不嘔了,聲音幹澀:“我知殿下好意……隻是此時聞不得油腥……”
又做錯事了!顧望笙扼腕,一拳重擊自己胸口,尴尬道:“抱歉,我隻是……唉,抱歉……”
“無妨……不知者無罪……”謝善淩虛弱道,“殿下無需挂懷……時候不早,請回吧……”
他如斯大度溫柔,顧望笙越發的無地自容,心亦是軟得不像話,望着他說話時嗓子都不自覺地夾了夾,生怕粗着了驚吓着了他:“你、你喝點水總可以吧?”
謝善淩又輕又重地歎了聲氣,顧望笙頓時緊張得心懸到了嗓子眼兒,大氣不敢出。
不多久,謝善淩似是終于緩過來了,慢慢坐起身,擡眼看向顧望笙,一開口語氣平靜而淡漠。
“何必惺惺作态,我今日如此全拜你所賜,倒杯水,送碗馄饨,我難道就會感動嗎?我雖吃了許多那藥,到底腦子還沒壞完。剛剛謝你隻是家教所在,實則殿下令我厭煩至極。”
顧望笙:“……”
謝善淩躺回去,閉上眼睛,不再言語。顧望笙在床畔幹站了一陣,讪讪道:“我知道是為難你,可還請你為天下蒼生為念……”
“滾。”謝善淩說。
顧望笙頓時不敢再說話,過了會兒悻悻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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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還在收拾中,顧望笙仍住在官驿。他步履沉重地回去,兩個伺候的小厮在門房裡燒着水值夜,見着了他,其中一個殷勤地出來問候,顧望笙愛答不理,自顧自朝屋走去。
小厮谄笑着回門房拎了剛燒開的熱水壺便要出去。
同伴忙叫住他:“六子你拿水哪兒去?我這等着喝呢!”
六子頭也不回地道:“等會兒再燒!先緊着貴人用!”
同伴想罵又怕得罪大皇子,隻能悻悻然地翻了個白眼,在心裡罵道:德性!
六子向來是個溜須谄媚的,好在倒也不對别人使壞,因而大家平日裡翻翻白眼嫌棄兩句也就罷了,倒也不往心裡去,說不上厭惡。
很快六子就提着裝了冷水的壺回來了,他将壺架回爐子上,沖同伴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兩顆橘子遞過去,讨好地說:“這下子就着熱茶吃烤橘子,你總沒火氣了吧。大皇子賞的。”
“出息!你那麼上趕着,就賞你兩顆橘子你跟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同伴細思不對,瞅着六子那藏不住的笑意,狐疑道,“不止橘子吧?是不是還給你賞錢了?”
六子輕咳一聲,視線有些閃躲,明顯心虛:“哪兒、哪兒的話……”
同伴見狀越發認定這小子就是要獨吞賞錢,可想想确實是人家憑本事獻媚讨來的,隻能在心裡暗罵了聲,拎起壺将橘子扔爐火裡烤,到底沒臉逼着見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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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裡,顧望笙警惕地留意屋外無人,這才打開了剛剛那小厮借機遞給自己的紙條。
上面寫着:糧管塗蟠叛逃至京城撞破你身份,我欲除之卻晚一步,人已為東廠所得,及早對策。
他神情沒有變化,眼中沉穩,将紙條放到燭火上點燃,松手看着它落下。
紙條還未落地燃盡,心中已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