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官兵自然認識潘成棟和其他的權貴家子弟,見狀大驚,顧不上許多,強行将發狂的顧望笙拉開。
顧望笙掙紮着還不甘心地踹了潘成棟幾腳,叫道:“誰敢動我!”
……
皇帝抓起案頭的奏章毫筆以及顧不上看清是什麼的東西,一股腦朝跪在地上的顧望笙砸去,罵道:“誰敢動你?!朕敢動你!”
顧望笙直挺挺地跪在那兒,任由東西砸自己臉上,梗着脖子道:“我要為謝善淩出氣。”
“出氣!你出氣……你出氣!”皇帝被他氣得差點一口氣出不來,抓起鎮紙朝他扔過去,好在扔偏了,擦着他的臉飛出去,将地面的青石都砸出了一點缺角。
“多久的事兒了!你還在這兒出氣!”皇帝咆哮道,“那謝善淩給你也吃迷魂藥了嗎?!你發哪門子瘋!”
顧望笙繼續梗着脖子道:“兒臣當時不在,不知道,才讓他受了那天大的委屈,如今在了,知道了,這口氣得補上。”
皇帝左右看看,案頭就剩玉玺了,他拿起來要對準這個蠢貨的腦袋扔,可猶豫再猶豫,最終還是放了回去。
顧望笙繼續道:“更何況,那日兒臣在門外聽得分明……當年之事真相如何父皇自然也是知道的,那潘成棟如今竟還和人背後議論善淩和兒臣的婚事,大放厥詞,不止羞辱善淩,也羞辱兒臣!他羞辱兒臣,且不是沒将父皇放在眼裡?兒臣雖然這些年不蒙教化,隻是個山野獵戶,卻也是父皇的兒子,也有傲骨!”
“你還傲骨!你……你……”
皇帝深深呼吸,想罵都一時之間被氣得不知從何罵起才好,看着這個莽夫,實在也是無話可說。俗話說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能指望一個當了十幾年山野獵戶的人什麼呢?!
半晌,皇帝勉強冷靜下來,道:“此事須得你去潘府負荊請罪。”
顧望笙不服氣:“兒臣不去!兒臣沒錯!”
皇帝好不容易下去的一口氣又堵了上來:“你——”
顧望笙跪在地上仰着臉看他,臉上滿是疼惜與憤慨:“當初潘家陷害善淩,緻使善淩心病纏身,昨日發病幾欲死去!兒臣目睹此景,也幾欲死去!”
皇帝:“……”啊啊啊啊那你怎麼就沒死!謝善淩怎麼也沒死!你倆趕緊去死!
“潘家先給善淩負荊請罪!否則兒臣絕不負荊請罪!”
顧望笙的聲音越來越大,跪在屋外等待結果的潘将軍聽得清清楚楚,臉色越發鐵青,拳頭攥得嘎吱響。
皇帝又開始砸東西和咆哮的聲音也傳了出來:“顧裕幀你瘋了嗎?!”
屋内忽的靜了下來,不多久,顧望笙的聲音哽咽:“父皇要殺了兒臣嗎?”
剛剛還在那兒一副鐵骨铮铮絕不屈服的模樣,突然就趴地上開始哭,皇帝一時都愣住了。
顧望笙捂臉嚎啕:“兒臣自幼無母,也不能得父皇憐惜,長在佛寺裡無人親近,受盡欺辱,隻有善淩不曾嫌棄兒臣!後來兒臣又流落民間,遍嘗苦楚,如今回到京城裡隻想與善淩好好兒過日子,竟也不能!”
“你——”
顧望笙猛地高聲嚎道:“母後!您二十五年前何不把兒臣一起帶走呢?!母後!!為何獨留兒臣在這世間受難?!母後您狠心啊!母後……若您還在,會讓兒臣受潘家那樣折辱嗎?!”
“你——”
“父皇!”顧望笙擡起頭來看着皇帝,雙眼通紅,字字泣血,“兒臣是您的嫡長子啊!”
你是市井潑漢!皇帝欲罵又止。
*
潘國梁在外跪了許久,直到屋内再無聲息傳出。又過了一陣,皇帝令人宣他進去。他進去時屋裡顧望笙已不在,大概從另外的門離開了。屋内已被宮女太監收拾好。
潘國梁跪倒在地:“臣知陛下父子情深,也請陛下憐臣父子之情!成棟至今昏死未醒,禦醫還說,即便他醒了,将來都再不能人事,于子息無望……”
皇帝歎了一口氣,道:“裕幀将來娶男妻,也不會有孩子,就當是……”
“扯平”二字尚未出口,潘國梁悲怆叫道:“陛下!”
皇帝眉頭皺了起來,忍耐着道:“剛剛你在外也聽見了,大皇子自幼喪母,被國師批命,朕不得不将他送去聖林禅寺,沒能養在身邊教化,後來他又流落山野十多年,确實是粗俗莽撞,今日發生這事,朕也是對他極為頭疼!”
話鋒一轉,沉聲道,“可你難道要讓朕把他殺了給你兒子賠罪嗎?”
潘國梁俯首在地,緊緊咬住後槽牙,道:“臣不敢!可是大殿下竟至今也絲毫不認錯……”
“他沒教養!”皇帝道,“朕都拿他沒辦法!”
可是一句“沒教養”就這樣放過他?!潘國梁手背青筋迸起,半晌,道:“此事因謝善淩而起,大殿下是天潢貴胄臣不敢怪罪,可謝善淩不是。”
皇帝看着他,都有點不耐煩了,忍耐着道:“若謝善淩也動手了,朕自然不會饒他,可他當時人都不在!”
潘國梁有意還要攀扯,皇帝擺擺手:“朕會好好安撫你家人,你如今還是先回去等着孩子醒來,其他都沒那重要!”
你當然說不重要!潘國梁擡眼見着皇帝不悅模樣,欲言又止,最終隻能狠狠咬牙叩謝隆恩,然後起身不甘地離去。一路上,他已在心中将謝善淩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