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奉旨來捉拿反賊。” 幻樂樓的的鑼鼓聲平息下來,賓客和微微出汗的表演者互相對視,怎麼也想不出這民間娛樂之地哪裡來的反賊。
本以為三人會一同出門,哪成想宇文嬴将還在門後窘迫的裴大人一把拽進了屋内,以最輕的聲音關上了門。
“不是我的人。” 太子帶了侍衛,若是官府看到應當就知道貴人在此應當避嫌,要麼他們足夠愚蠢不認識太子近侍的标志,要麼他們就是沖低調出行的他而來。
樓内靜悄悄的,隻有噼裡啪啦的翻找聲。太子扯了扯雲霧的衣袖,瞥向窗外給人使了個眼色。
丁南煙将臉别過去,她當然能帶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如果雲霧和阿煙以及丁南的武功路數不是一摸一樣的話。
要是用了外挂,裴清浔那樣聰明的人一定會抓住破綻。
“殿下,民女有一計。” 她轉了轉眼珠子,将目光定在屋内的顔料面膏及各式臉譜上。
人高馬大的兩位男人坐在略有些狹窄的舊木椅上,服從的仰起頭任由女人在他們那兩張如無暇白玉的臉上自由作畫。女人垂着頭,認真而謹慎的打量。
第一個看的是太子,不得不承認太子和裴大人的五官有不少相似之處,都是清俊高雅貴公子的風格,不同的是宇文嬴下半張臉更加柔和,眉眼處微微挑起,表面不顯胸中城府極深。
宇文嬴擡眼和貼近觀察的雲霧對視,饒有興緻的等待。
花瓣一般的唇緊抿着,為他裝扮。
“好了,下一個。” 丁南煙心中毫無波動,機械的化完最後一筆迅速直起腰趕人。
盡管做這些事情時都是以一副專業的姿态,裴清浔在人靠過來時還是不自覺朝後錯了一寸,僅僅是一寸就讓她發現了這種害羞和不自在。
“别怕,閉上眼就好。” 手指很輕的觸上從來時就幾乎日夜相對的清眸。
他看向丁南,阿煙,和她第三個身份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
熟撚,眷戀,和複雜猶疑。
男人睫毛垂下去,并沒有聽話的完全的阖上雙眼不留一點縫隙,可能是倔強又或者隻是不願,隻有他自己知道。
介于模糊的中間地帶,顔料,粘上的不知道什麼材質,隔着這些手指熟悉又陌生。時機不等人,任由對方将他當作面團捶打肉捏,塑出想要的樣子。
“姑娘是哪裡人?” 兵荒馬亂的時刻,不相關的問題。
宇文嬴觀察着二人,透過銅鏡的反光幾乎重合的身影,太子殿下冷了臉。
“民女是北方人,往南下雲遊。”
裴清浔沒說話,也就是幾下那張臉就全然變了樣子,哪怕在街上面對面都認不出對方。
以最快的速度,她又換成了幻樂樓那日的裝扮,一層疊着一層,連她自己都容易弄混到底扮演的是誰。
人從門口闖入,和屋子中的三個男人對視。
“你們幹什麼的?看見可疑的人沒有?” 為首的官兵拿出畫像,是羅柒,也有宇文嬴的一份。
“我們在上妝,一會兒輪到我們上去。” 丁南煙清了清嗓子,很鎮定地解釋。
盤問了幾句又到處翻找了一番,無果後氣勢洶洶的離去。
“我們離開。” 三人等了一陣下樓,剛才氣氛緊繃的幻樂樓随着官兵的撤出又松懈下來,店家忙着給賓客賠罪,說一會兒就會重新開演。
“等等。” 太子将二人拉到後台,席上多了幾個生面孔,既不吃茶,也不要用來賠禮的瓜果,雙目炯炯的盯着出口處。
“還愣着幹嘛,上去啊。” 領班揪着裴清浔的戲服領子,毫不客氣将人朝台上拖。最近樓内收了好多新人,一個賽一個的沒眼色。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被人揪着領子罵,木木愣愣的支在台上,掌聲響起才如夢初醒驚出了一身冷汗。
裝扮是專業的,身上該有的東西也全部都有,欠缺的是技巧,在祁梁此等形式的表演不算時興,府内也不會特意請戲班子來演,選擇少的隻有站在那裡或者逃跑。
宇文嬴看着蠢蠢欲動的大汗,在台側輕咳一聲示意人随便幹點什麼,不然三人就要陷在這裡了。
“一會兒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 丁南煙深呼吸,不顧自己主子的勸阻竄上去撈人。
川雜劇除了唱,還有變臉和皮金滾燈,蹬四方桌,吐火等雜技,并非全然不可操作。丁南煙做美妝博主時着實敬業,某一期的選題恰好是戲曲,當時特意去當地找師傅學的臉譜畫法,此技稱之為抹面。
三人化妝時均按照表演的方式循序漸進上了彩。
她蹦跳着拉着人轉了一圈,将人擋在了身後。
“我做什麼都不要反抗。” 臉貼的很近,鴛鴦交頸一般。
男人順從的任由人扯着袖子亂轉,約莫着她有什麼迷魂術,滿身的鋼刺都服帖下去順了毛。
鑼手和其他樂手瞪的眼睛都要抽筋了,硬着頭皮給搗亂的二人改了節奏。
丁南煙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綠臉變紅臉,由靜轉怒,台下一陣喝彩,噼裡啪啦的噪音,大漢們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