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一手撐着腦袋,任由思緒亂飄,睡意在不知不覺中漫了上來。
在夢境裡,她又一次回到了響水街。不過,這條響水街,好像不是現在的響水街。這裡的響水街更加熱鬧,每一個角落都是她兒時的樣子。
那麼她呢。
她意識蘇醒,她在跑,很快樂地奔跑在響水街巷道的石闆路上,身後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她跑在最前面。
這是小時候,他們最常玩的遊戲,就是在響水街的巷子裡追逐。
小孩的嬉鬧聲、商販的叫賣聲、鄰裡的閑聊聲,是響水街最自然最原始最悅耳的背景音。
她瘋了似的往前奔跑時,雙眼掠過一個小男孩。他站在牆角邊上,彎腰嫌惡地用手大力拍着自己腳上的褲子。
她看見他的褲子上蹭到了牆上的白灰。
她沒有停留,像一陣風一樣從他身邊掠過。他們總是這樣,一圈一圈地奔跑在這些巷子裡,當她再一次經過這裡的時候,她竟然又看到了那個男孩。
她都跑了一圈了,他竟然隻比剛才前進了不到100米。搞什麼啊,蝸牛嗎?這一次,他掠過他身邊時,眼裡多了一絲笑意,是嘲笑。
等她第三次經過這裡的時候,竟然又看到他了。他幾乎沒有前進,茫然地左顧右望,不經意間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絲線牽扯着她,這一次,她經過他身邊時,驟然停了下來。
看着宋知暖停下來,身後的一群小孩也跟着及時“刹車”,幾人反應不及,抱在了一起。
他們轉向罪魁禍首,問道:“宋知暖,你幹嘛突然停下來?”
宋知暖沒理會他們,而是看着那個男孩問道:“你是不是想和我們一起玩?”
那個男孩皺了皺眉,看着眼前這一群瘋小孩,快速地搖了搖頭。
“那你一直站在這裡幹什麼?”
“我……”男孩欲言又止,“我第一次來這裡,随便走走。”
他不想說,自己迷路了。
他經常自己出去,但這是第一次迷路了。
宋知暖明白了,說道:“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啦?你家在哪裡啊?”
“我家……很遠。”
……
沈淮煦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他的邊上。一開始,他看不清,以為對方坐在那裡看着他。
夜色太黑,他也看不清對方,隻看到她呆呆地坐在那裡,撐着頭,也不動也不說話。
他重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再睜開,待自己意識稍微清醒些,待視力慢慢适應眼前的亮度,他從房間的裝飾和特有的消毒水味,判斷自己現在身處醫院。
他想起了早上在響水街發生的意外——
宋知暖!
撞入心頭的第一個人,便是宋知暖。她現在怎麼樣了?那個大叔後來又怎麼樣了?他被制伏了嗎?她受到傷害了嗎?
想到這,他幾乎想要坐起來,然而剛想動,卻感覺渾身都痛。他的一隻手更是被什麼壓住一樣。
而此時,感覺到一隻手心裡的異動,宋知暖猛地被驚醒,頭從另一隻手心裡滑落。
她緩過神來,自己竟然睡着了。
她伸了下懶腰,揉揉眼睛,像剛才一樣,看向病床上。
然而,下一秒,她就整個人怔住了。
病床上的人,也睜着雙眼看着她。
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就這麼在黑夜裡對視着。
宋知暖有一絲恍惚,她有點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沈淮煦……”她猛地站起來,睜大眼睛看着他,“你醒了!”
病床上的人嘴角微動,似乎想要扯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她。
她在這裡,她沒事。
而且,她剛才,一直坐在他床邊看着他。
“我去叫醫生!”宋知暖轉身要出去,沈淮煦卻下意識地想擡起手拉住她。
可是,他現在太虛弱了,手隻擡起了不到十厘米,就支撐不住了。
他的手指隻虛虛地觸碰到宋知暖的指尖,卻無法拉住她。
然而,宋知暖卻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他。
她感覺到了他指尖微弱的觸碰,聽到了他的挽留。
“怎麼了?”她關心地看向他,“你還疼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别走……”沈淮煦張開嘴,卻隻發出兩個虛弱的氣音。
“什麼?”宋知暖沒聽清。
“我想,看看你。”他稍稍用力,又說了幾個字。
可是,宋知暖還是聽不清。
她俯下身子,将耳朵湊到沈淮煦的嘴邊,說:“我聽不清,你再說一次。”
“想,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