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情緒,在見到貝琴的那一刻瞬間消弭了。
宋知暖剛走進屋子,貝琴就像以前一樣熱情地上前牽過她的手,雙手慈愛地撫摸着她的手掌,心疼地說:“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感覺你又瘦了。這隻手摸上去怎麼一點肉都沒有。”
她看上去是真的關心她,沒有半點因為她和沈淮煦離婚而對她冷淡。
一股酸澀感湧上鼻腔,宋知暖吸了吸鼻子,笑道:“我有好好吃飯的,隻是最近有點忙。”
貝琴看着她泛紅的眼圈,忍不住一陣心疼。
她不知道兩人怎麼會鬧離婚,但是這三年裡,她和宋知暖相處的時間,其實比沈淮煦還長。她很清楚宋知暖是一個很乖巧很體貼的孩子,就算是宋知暖提出的離婚,那也一定是他們家兒子對不起人家姑娘。
她擡手一隻手,輕柔地撫摸上宋知暖的頭,說道:“再忙也要顧着自己的身體啊!如果沒人陪你吃飯,就跟阿姨說,來家裡吃。”
宋知暖忍住要湧上來的淚水,點點頭。
她低下頭,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說:“對了,阿姨,這個還給你。”
貝琴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盒子,微微蹙眉,問道:“這是什麼?”
“阿姨,你忘了嗎?這是你當初送我的镯子,說是奶奶送你的。現在,我和沈淮煦都離婚了,這個镯子,理應送給他以後的妻子,我留着不太好。”
貝琴聽完,雙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一陣尴尬。
她雙手将盒子推回到宋知暖手上,說道:“你還是收着吧。”
“不行。”宋知暖有些急,“其它東西我可以收,可是這個……”
“對不起啊,小暖。”貝琴尴尬地打斷她,“這個镯子,不是什麼傳家寶,隻是我個人的一件珍藏罷了。”
“啊?”宋知暖懵了。
貝琴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阿煦這個人,其實真的挺不好相處的。他應該沒跟你提過,在你之前,我們本來想安排他和另一個女孩聯姻的。”
“那時,他大學畢業後還不願意回國,說要在美國自己創辦公司。我和他爸爸都覺得他是瞎折騰,就算真的讓他把公司做好那又怎樣,遲早還是要回來接管公司的。所以,我們就希望他快點把婚事定下來,好安安分分地待在國内,準備接手公司。于是,我們把他騙了回來,安排他和那個女孩見面。”
隔了這麼久,貝琴想起這件事,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誰知道啊,這頓飯都還沒開始,他就當場甩臉色,說了很不好聽的話,然後就直接走了,把我和他爸爸,還有那女孩一家都弄得很尴尬。他這一走,就直接在美國待了兩年。兩年多都沒有回來過一次。”
“再回來,就說要跟你結婚。”
宋知暖一臉怔然,這些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
貝琴很坦誠地說:“說實話,我當時很懷疑你。我不明白阿煦為什麼要跟你結婚,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你當時根本不喜歡他。”
宋知暖驚訝地瞪大眼睛,貝琴趕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說:“不過也隻是當時這麼想而已,後面相處下來,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
“小暖,人的身體是騙不了人的。雖然你當時和阿煦裝得很親密,但是你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你和他一靠近,整個人就很緊張,渾身都在抗拒。至少,我看得出,你們不是戀人。”
“我當時有想過拆穿你們,但是,很奇怪的是,阿煦很喜歡你。”
宋知暖原本還沉浸在當年自己的表演原來早就被看穿的尴尬,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心髒卻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她已經無法再掩飾自己的表情,驚訝地問:“你是說,沈淮煦當時就很喜歡我?”
“是啊。我第一次看見我兒子露出這樣的神情,他每次看着你的時候,眼裡的那種光,就像……看着一件很寶貝很寶貝的東西一樣。”
貝琴語重心長地說:“小暖,我們這個圈子,不是說沒有真情實意,隻是虛情假意更多。久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你們兩人當時這種微妙的反應,說實話,我捉摸不透,所以……我就想試試你。我故意拿出自己一件珍藏,說是傳家之物,我記得你當時很惶恐,這個镯子拿在手裡像燙手一樣。我看得出你很單純,你所有的反應,都是不加掩飾的。我突然就想,算了吧。隻要你人品不壞,就算你不喜歡阿煦,但是阿煦喜歡你就好了。”
“因為,我是真的不希望再把兒子趕跑了。”
宋知暖整個人像是經曆了一場地震一樣,思緒亂飛,她一根都抓不到。
沈淮煦喜歡她?從一開始就喜歡她?
可是,他不是為了接手雲景才跟她協議結婚的嗎?
她蓦然想起,沈淮煦和董建軍在醫院裡說的話。
董建軍的意思是,沈建鵬一早就想讓沈淮煦接手公司的。
隻是他自己更想留在國外,不想回來。
剛才貝琴也這麼說了。
那麼,為什麼他會突然回國?他又為什麼要跟她結婚?
“就算我們不結婚,雲景集團也不可能将響水街暴力強拆的。”
“對不起,耽誤你三年了。”
她想起那晚和沈淮煦簽離婚協議時他說的那幾句話。
他從一開始就是騙她,騙她和他結婚。
他說他是閑着無聊,可是貝琴說他是喜歡她。
又雜又亂的思緒在腦海裡四處亂竄,宋知暖整頓飯都吃得心不在焉的。
吃完飯後,貝琴見她臉色很不好,便讓司機送她回家好好早點休息。
路上,宋知暖看着窗戶外快速掠過的景色,依舊心亂如麻。
她覺得,自己好像飄在深海裡,周圍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魚環繞着她。
而在魚群裡,藏着她想要找的答案,可是她卻始終找不到抓不着。
突然,眼前映入一棟高高的大樓,是遠處雲景大廈的樓頂。
像是莫名被什麼擊中一樣。
宋知暖突然開口問道:“李叔,你知道沈淮煦現在在哪裡嗎?”
李叔主要是在沈宅負責貝琴的出入的,他應道:“少夫人……不,宋小姐,不好意思,少爺的行程,我也不太清楚。”
這幾年,宋知暖每次去沈宅都是李叔負責接送。她待人親和有禮,李叔也很喜歡她,看到她和自家少爺鬧離婚,心裡也很難過,便不免多嘴了幾句:“不過我聽老爺和夫人說過,少爺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公司對面的公寓,沒日沒夜地工作。現在,估計也是在公司工作吧?”
“李叔,可不可以麻煩你送我去雲景大廈。”
“當然可以。”
宋知暖看着遠處的雲景大廈,她知道答案就在那裡。
這個答案,隻有沈淮煦知道。
她要找他問清楚。
車子在距離雲景大廈還有幾百米的地方卻停了下來,宋知暖向外看去,前面堵得嚴嚴實實的。
“今天周末,怎麼也會堵車?”
“我也不清楚。”
宋知暖着急地在車上等了幾分鐘,不時地看向外面,她看到有救護車駛來。估計前面發生了事故,這麼耽誤下去,還不知道要多久。
“李叔,我就在這裡下吧。”
“這裡?”
“對。”
李叔還沒反應過來,宋知暖再也等不及,拉開車門跳了下去,立馬奔跑了起來。
她穿過夏末沉悶的風,高樓、車流全部像是快速倒帶的影片,被她甩在了後面。一頭柔順黑亮的長發因為她的快速奔跑也被甩到半空中,像是起伏的浪花。
午後的太陽明晃晃地灑在她的身上,她完全感覺不到熱。
她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她要找沈淮煦,她要找他要一個答案。